吃够了冬季大棚返季的蔬菜，春天了正是应季蔬菜上市的好时节。高一桐最爱吃韭菜饺子，每到春季，牛阳有时会一连三个中午做饺子，才改口做别的。在春天暖暖的气息里，咬一口春韭的饺子，那种口舌、鼻息的愉悦、清香享受，谁爱谁知道！牛阳上街，看到超市里的韭菜它突然就想起了此事，想到了每当她做好端上桌高一桐那狼吞虎咽的喜爱样子！她看了看时间，如果中午做的话还来得及，她随给高一桐打电话，打了三遍，他才迟迟接到。电话里，净得出奇，还有他的那个声音像是很遥远般的、语调有些特别，她一下觉出哪里不对？出于女人的敏感、她也说不清是什么，心就那么被揪了一下！她就想到了廖心如！难道他们俩个在一起……她值得你这样想吗？高一桐不会去沾任何女人的……

当他的声音传来，她立马说：

“我想去买些韭菜做饺子，中午你回来吃吧？”

“中午回不去，还有事呢！”

“要不晚上吧？”她再说。

“好，到时再说吧？”

她犹豫了一下说，“你在干嘛？”

“我在厂里。”

本似要再说下去，她还是准备挂了电话，“晚上再打电话？”

“好。”

她去不远处的集市，那里是一“土特产”的汇集地儿，就是周边有一片地的农民自己种下的蔬菜了，养的鸡鸭鹅了来卖。她想在那里买些韭菜、再买些柴鸡蛋。这样的食材做出的更好吃。

下午五点时，她做好了一锅排的饺子，想必两人够吃了。烧开水放在保温锅里，她收拾一下厨房，这样就等人进家了！想了想她给他发去一信息：饺子做好了，啥时候回再下。看时间还早，她开始整理房间，客厅、卧室。其实也没什么好整理的，一个人在家，她又有些强迫症，什么都是随手都收拾过了，家里永远是整洁、干净的。因着高一桐可能回来，她还是在等他的时间再搞搞好。

手机接到信息：“我可能会很晚，不要等了。”牛阳看向外面，暮色迟来的时节夜色已起。春天了，吃罢晚饭去河边散步的人们从门前陆续走过，踢踏出一种闲适与安逸。牛阳仔细琢磨高一桐的句子，她得不出“是”或“否”的确定答案，还想再问过去，但放弃了。她走去厨房，先自己吃了再说吧！任何事都不能一厢情愿，婚姻更是如此吧？你可以一味地主动、可以一味地对对方好，但你要能感到对方在接你的招呀！他不能用行动回你，至少你要感到他的心在回你呀！如果二者都没有，你会活得没有尊严！婚姻里没有尊严的一方是会日渐清醒的！牛阳正是如此，她刚刚升起的热情在这么些天里又很快归于平静。每当，她都会有是该左？该右？的纠结。高一桐在她这里再次变得不可琢磨起来，昨天真的是回不去了吗？

洗了碗筷，把剩下的饺子放进冰箱保鲜，已是心意阑珊。她坐下，盯着墙上一圈圈按部就班的指针，她盯着它的动、像是与她一圈一圈旋转。多久后，她移去目光、再次环视屋内、面对这熟悉但从不言语的家伙在这灯光明亮的夜，任“嘀嗒嘀嗒”的清脆声敲击着心扉——这样的情景在她的夜里，重复过几万重？

她站起去锁了大门，经客厅的时候她随手摁灭了灯。房间一下黑起来，她站定一下，让眼适应。如这样，在黑暗中，已成了习惯。有时，从夜色下来，她就在黑色里待着，长久地。好像很喜欢。她走去卧室，靠向床头，就在身体向后靠去的当儿，她的心、来了一阵慌乱！慌乱的心意加速向周身扩散！

——这慌乱是一团迷雾！

——它来自高一桐……春天来了，心上来了如解冻般的春潮吗？不是的！她从来没有对高一桐有过这种奇异的感觉，它是她摁捺不住，她想要突破过去，但总还是欠缺了那么一点点！

许久，她沉沉而去。

被敲门声醒来，她披衣下床，拉开门，是高一桐！“怎么这时还回来？”她被感触着，心间所有对他的纷杂遁形。他并没看她，只是随意“嗯”了声，就在拉开门的那一刻他大步走进来。“吃饭了吗？”她看着他走向前去的背影问。

“没有。”

“给你下饺子吧？”

“嗯。”

她快速走去厨房，在打开煤气的同时听到了电视播放的声音。

到这个时候一定饿了吧？她用了一个大盘子把剩下的饺子全下了。端去客厅，灯光下，她看到了他高冷的那张脸！

——冷漠！它击退了她在拉开门这段时间所有的感动与欲望，包括与之坐下来说说话的欲望。

她放下盘子说，“吃吧，吃不了留着，都这个时候了。”她再看过去他的脸，他盯着电视——并不是电视有多好看，牛阳明白。那是一副什么表情呢！她随着他的一声：“嗯”知趣转身回了卧室。

如果一个人在屏蔽、在拒你千里，难道这个牛阳还感受不到？那她也太愚钝！高一桐在她心里，这将有三年的日子，她心心念念着，可每次都是盼来对她的当头一棒！这感觉不是世上的每一个女人都有幸体味到！此刻，她正品尝着这滋味！“也许是他累了吧？”“是你想多了！”、“别想了，睡吧！”正当她在自我宽慰的时候，高一桐熄灯、关电视、并朝楼上“踏踏”走去！一团不可名状的器物撞击着她的心脏，那“踏踏”而去的脚步声使她心跳加速：“要忍耐，牛阳，要忍耐！”情绪使她不能躺着了，起身，走去客厅，摁亮了灯，灯光下：那一盘饺子完好如她放下时的样子！她盯了饺子好一会儿，坐去沙发。她望向楼去，那里灯光澄亮。

她害怕了自己、害怕了这种日子！生活真的就如这般阴晦吗？在这般阴晦下，她无能为力于自己的生活！哪怕她怎样去努力，都无法改变它的样子丝毫！这究竟是为什么？她被自己的无能痛心！总是那样满腔热血，却节节失败！是你做的不够、不够吗？想到这里，她深深呼吸、站起、迎着楼上的灯光走去。

她轻轻推开高一桐的房门，他正靠在床头见她进来，放下了手里的手机在一边，那一双深邃不见底的眼睛看着她不说话。牛阳躲开他的目光说：“一桐，你在外面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你不要自己扛着，给我说说吧？”

“……啥事也没有，你睡去吧，我累了。”他说着摁灭了灯。牛阳站在昏暗里，听他悉窣躺下去。太多的话涌向嘴边！万千情绪汹涌！她立在昏暗中，那么几分后，她转身离开。人类之所以创造了“泄”字，是有“尽量发出”之意。此刻，随着她的下楼而来，她的泪水落在了自己的身上，她能感觉那如断了线的珠子！于她怕是最好的“泄”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