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魔一听到这个条件，便下意识地皱紧了眉头。

他原先还以为，苏婉柔会提出让他释放被关押在地牢中的天界俘虏之类的要求的。

“为何？”

其实天魔做事向来循心而为，从来不会计较其中的个中缘由，若他真想这般作为，别说只是抹杀一个微不足道的凡人，就是当初他攻入天界生俘苏婉柔，也不过就是一个简单的手起刀落的事情，根本不会探究原因。

若是真要追问，那便说明此刻的天魔并没有足够的理由去说服自己做这件事。

这句“为什么”，究其根本，并不是在向苏婉柔要理由，而是天魔自己在内心深处生出了犹豫罢了。

他其实也不是很清楚为何向来以光明和慈悲自诩的天界仙人会坚持要取了这凡人的命。

在他看来，这凡人法力全无甚至寿命也只剩下短短的几十年，与他们这般几乎与天同寿的存在来说，相比之下只不过是一个夏虫不可以语冰的类物。

“没有什么为什么，我不过是单纯地想让她死。”苏婉柔冷然道。

“不可，他是天界派来的使者，我没必要为了她一个人而与天界再度交恶。”天魔下意识地拒绝道。

苏婉柔冷哼一声：“如今天界之主苏婉柔受你重创到现下还未恢复神识，你即使不杀天界使者，待那苏婉柔醒来主持大局，也依旧难以避免双方交恶的结果。”

“再说你连我这一个天界仙人都敢囚禁，这区区天界你还会放在眼里？”

苏婉柔假意释然道：“如此这般，也罢！那你我之间所定下的条约就此作罢。你可以继续与你的凡人小朋友待在一起，而我也可以继续走我原先选择的与你为敌的道路。”

天魔闻言不禁冷了脸：“你以为如今魂魄被禁的你还能有什么其他选择的余地？”

此话一出，偌大的殿堂内忽然出现了一种诡异的静默。

半晌之后，苏婉柔依旧带着微笑，但下一秒却用手指挖开皮肉，生生地抠入丹田之中。

“你疯了？竟然想要自毁元丹？！”

苏婉柔元丹一旦被毁，就会提前进入衰微，就算千百年后还能以婴儿的形态涅盘重生，但此苏婉柔却非彼苏婉柔了。

因为身体受到了伤害，剧烈的疼痛引起了苏婉柔体内玄天幻镜异样的波动。

那种痛苦的波张几乎能直接穿透任何坚如城墙的结界直入天魔脑海，立刻唤起了被他隐藏得最深的那种恐惧和惊慌。

将怀中的林毓秀匆匆抛下，天魔冲到苏婉柔面前扯住了他极欲自残的手。

鲜血从下腹的五个窟窿中飞快地渗出，迅速染红了大片雪白的衣袍。

可苏婉柔依旧这般从容地微笑着，眼神中透出无止境的疯狂，仿佛她方才伤害的人并非是她自己一样。

抓着苏婉柔手腕的天魔咬牙切齿地说道：“你莫以为在我的地盘上总是能这般任性地为所欲为！”

苏婉柔却反嗤一句：“你毁约在先，又如何能责怪我不顺着你的心意？”

“再说了，我若诚心想自毁元丹，总有你看不到管不到的时候，反正也没有能比现下更糟糕的情况出现了，你称霸三界又如何呢？你造下的孽，天道难道还会算到我头上来不成吗？”苏婉柔的眼神传递出不可能有任何转圜余地的坚定，其实下腹的伤口早已让她疼痛非常，就连现下的意识都开始变得有些模糊起来。

可若非这般作为，他也无法引发体内的真元产生连锁反应；而若没有这元丹的影响，天魔着实不是一个能这般轻易让人控制的魔物。

天魔纠结了一阵，脑海中流转过的竟然全都是不久之前与这凡人在床榻上缠绵悱恻的画面。但他的理智却告诉他，眼前的这个人类只不过是空有一个躯壳罢了。而他想要的，绝对不是只有这样的一张合人心意的皮囊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