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娘，请宋大夫到城守府。”

花如雪向桃夭道：“你也一起过来。”

桃夭望着她离开的背影，一时间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王爷跟你说什么了？”秋萍萍见花如雪走了，连忙过来打听。

桃夭也是个嘴严的，一丝口风也没透给她：“没什么。”

这回轮到秋萍萍望着两个眼睛捉摸不透了。

城守府。

没有升公堂，花如雪只叫了尹子健一同问话。

宋程迎毕竟是步行，总归到得晚了。

他来时，这王爷和城守已经喝过一轮茶了。

“宋大夫，你来了。”尹子健客客气气地说，和颜悦色，甚至还吩咐人给他上茶。

宋程迎谢过，道：“不知王爷和城守大人召小民前来，是要吩咐什么事情？”

尹子健已经在他来之前的这个空档里听花如雪说了桃夭的见闻。

于是便道：“宋大夫不必紧张，有件事情还请你解答一二。”

宋程迎倒是不慌不忙，气定神闲地道：“大人，请问。”

尹子健将手边的茶杯往一旁挪了挪：“宋大夫昨晚可有客人到访？”

宋程迎身形未见反常，可他垂下的眼帘里目光惊颤：“并没有客人到访，病人倒是来过。”

尹子健向花如雪笑道：“自从王爷收服丧鸦，南境的夜里终于也有了些生气儿。”

宋程迎跟着附和道：“王爷给南境造福除害，大伙儿都打心里感激。”

花如雪没有接他们的话，像一尊泥塑的神像似的岿然不动。

仿佛这世间所有的事情在她面前都是静止的，没有什么变化能打动她的眼睛。

“病人。”尹子健收回目光接着问道，“近来天寒，南境什么病症较多啊？”

宋程迎从容答道：“大人，来找小民的病人，从时令上所患症状多为冻疮和伤寒。”

“还有些小儿夜啼、老人体弱，妇女来多是求得子的药方。”

“看来都是些寻常的症状。”尹子健说完顿了一下，继而问，“那就没有遇到什么奇怪的病症，或者跌打损伤的？”

宋程迎道：“近来道路湿滑，跌伤的病患明显多了。”

“那……”尹子健还要再问，只听花如雪突然开口道：“平金帮昨晚找你去是什么事？”

宋程迎先是一愣，而后并没有表现出人们预料的那种紧张和害怕。

“他们是外乡人，来到南境多有水土不服。”他弯着腰谦恭地回答，“他们是来看病的。”

花如雪长长的手指在椅子扶手上轻轻一点：“没有别的了？”

宋程迎摇头：“没有了。”

“那你收了他们什么东西？”花如雪问。

“诊金。”宋程迎语气里带着浓浓的肯定。

“诊金？”花如雪问，“你确定吗？是金子还是银子？”

宋程迎眼神躲闪，终于还是勉强找了一件事物绑在了上面。

“是一点妖身上的东西。”他声音低了很多，明显中气不足。

“所以你收了他们私自猎妖得来的赃物？”尹子健从椅子上起身，痛心地走到他面前，一连发出了三个“哎呀”。

“你知不知道，按照南境的律例这是要坐牢的。”

宋程迎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大人，这条我是知道的。”

“知法犯法，这样了昏头，地跟着那些人混，你可要小心啊。”尹子健苦口婆心。

宋程迎却道：“王爷，大人，那些人说他们没有带够银子，用这个来抵诊金。”

“况且偶尔也会用到类似的东西入药，比如解蛊毒的药方就会用到妖界负子青蝠的粪便，也就是熙明沙。”

“所以他们给我的这些，也许很快就能用到新药里面去了。”

他的话里挑不出毛病，花如雪也没有再追问下去。

尹子健道：“带桃夭。”

花如雪忽然伸手阻止：“罢了，让他们都回去吧。”

桃夭在外边等了半天，眼看着就该自己上场了却被叫停，心里一万个不愿意。

但不愿意有什么用呢？

她还是连那屋子都没有进去站一站，就被轰出了城守府。

“怎么样，解决了没有？”秋萍萍看着没精打采陷入沉思的桃夭问。

桃夭无奈地摇摇头：“没有。”

“不过我不会放弃的。”

陆元丰在一旁听了道：“你这么查他们，是怕同行赶尽杀绝，断你财路？”

桃夭否认：“那么多妖，凭他们是杀不完的。”

“而且，财路从来都是在人界。驱邪祟是对的，滥杀无论是在人界还是妖界都是错的。”

“平金帮做了很多为人不耻的事，他们愧对自己法修的出身。”

听她说完这些，陆元丰忽而道：“虽然不太清楚他们都有哪些劣迹，不过就光凭这个名字……”

“平金帮。”他咋舌道，“这倒霉名字，让人讨厌。”

“就凭这名字，我也帮你。”

秋萍萍托腮道：“可我觉得这里边让人更应该警惕的，就是那个在人界帮平金帮打掩护的人。”

正说着，她手里的研钵忽然倾斜，刚倒进去的雪水洒了出来，而研磨好的羽毛粉屑却已经融了进去。

顷刻间，那细细的粉末一下子在雪水上面铺散开来，像是有风推着它们似的。

又匀又快，几乎就在瞬间一气呵成。

秋萍萍无意间用小勺子轻轻地碰了碰那团泛着彩虹般光泽的东西，却发现它竟然像一块石头似的凝固了。

她好奇地将那块圆饼壮的薄片从研钵里倒出来，那在手上用两个指头夹着在阳光下面反复地看。

忽然她突发奇想地用另一只手的食指在那块薄片上快速一蹭。

就在她的食指上，留下了一层薄薄的细粉。

七彩的、变换着色泽的奇妙幻境就在眼前。

她伸出拇指去搓了搓，再看时发现那层细粉仍然还在，并没有被擦去的迹象。

“哈哈哈哈！”秋萍萍惊喜地大笑，“成了！我做出新的东西来了！”

这一刻，她是真的开心，笑得像一个天真烂漫的孩子。

陆元丰看见她那高兴的样子，被她由内而外洋溢出来的喜悦侵蚀、吞噬，也不由得跟着享受这喜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