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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龙渊

作者:流玉斋 | 分类:其他 | 字数:105.6万

第200章 星河

书名:断龙渊 作者:流玉斋 字数:4203 更新时间:2024-11-17 03:49:55

不是梦境, 不是幻象。

飞雪之中的那人将剑一收, 抖落一串血珠在莹白的雪地上,如同散开的玛瑙珠。在他面前三步开外的地方, 跪着一个人, 手中长剑支地, 血水却顺着剑身滑落, 将他面前的雪地晕出一片猩红。

“周枫!”千寻喊出了声。

执剑那人闻声,身子一僵。跪地的那人却吃力地转过头来,哑声朝着千寻喊道:“走——快走——”

周枫的声音像是自喉头挤出来的, 却迅速消散在了风雪中。他目光涣散, 几乎看不清千寻的身影, 只依稀听她叫着他的名字, 疯了似的像自己跑来。

“别过来——走——”

支地的长剑断了,再撑不住他的身体。周枫横倒在雪地中, 却竭力说出了最后一句话。

风雪之中,千寻奔跑着扑在了他身上, 不断喊着:“周枫!周枫!”

冰冷的雪意侵袭了她的全身,将她冻得喘不过气来, 她抱着周枫竭力往他身上注入真气,可她丹田之中空空如也,哪还有什么真气可用。她浑身颤抖着,伸手紧紧捂着周枫心口的血窟窿,鲜血却自她指缝间涌出,很快便冻在了衣衫上。

“周枫, 没事的,不会有事的。我会送你回梁州,我还要让你替我看着随豫的……你不会有事……”她哽咽起来,将周枫紧紧抱入怀中。风雪吹散了她一头的黑丝,雪落在她身上并不化开,发丝随风飘落,遮盖了她的眼,却有泪自她面颊滑落。

执剑的那人缓步走到她面前,风吹得他的斗篷翻飞,遮盖了半张脸的兜帽突然被吹开。可他却没去抓,只静静看着蜷缩在雪地上的千寻。

“苏……”那人张了张嘴,却终究把话说出来。

“是你杀了周枫?”千寻问道。

那人没答话,算是默认,其实已被她看到了,说不说都一样。他手中的三尺长剑却发出细微的剑『吟』,折『射』着一道幽幽冷光自她眼前闪过。

千寻依旧抱着周枫,按在他胸前的手却渐渐垂了下去。胸口的血是止住了,又或者说是被冻住的,整个身子也凉了。

“这剑果然是你偷的。”千寻微微抬眼,看了眼那人手上的长剑,那剑上的寒气透人骨髓,正是自松阳居丢失的那把龙渊剑,此时,却握在了宋南陵的手上。

千寻不愿去看他的脸,她明明想到了很多,明明能想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可她却觉出了前所未有的疲惫。周枫死了,接下来就该轮到她了吧?她忽抬头看了眼漫天的飞雪,道:“我怕疼,你动手的时候利落些。”

宋南陵却没动手。他忽蹲下身,伸手捏住了她垂下的手腕,轻轻一拉。千寻下意识地一挣,身上却止不住地颤抖起来。他身形一顿,正打算说些什么,忽然,刀光一闪,他身上的斗篷断为了两截落在地上,千寻握着一柄锐利匕首刺向他的咽喉。

他微微侧头避开了这一刺,却被她抢攻了数招,招招致命,是下了杀心。宋南陵只一味闪避,并不与她对招。很快,她便体力不支,摔倒在了地上。

宋南陵想去扶她,才踏出一步,就见她抬头向他看来。只一眼便看得他心中一凛,那被杀意浸染的眼中已沾上了淡淡的血『色』,有什么东西在她眼中慢慢被吞噬。他忽然有了不好的预感,就在这个瞬间,千寻自地上弹起,身法竟比方才快出了数倍。

宋南陵一皱眉,迅速闪身贴到她身后,一手锁住她的肩,一手去扣她的手腕,喊道:“别打了!不要命了么!”

千寻被他一把抓了肩头,立刻调转刀刃反手一招刺向了自己的肩头,也不在乎是不是会伤到自己。可宋南陵却没放手,只抬了手中的剑柄在刀刃前一格,刀刃擦着剑柄上的圈纹竟溅出了火花。宋南陵趁着这个当口,松开肩头那手点向她后背的大椎『穴』,似是打定了主意要让她晕厥。

却不料千寻不过虚晃一招,即刻收刀攻出一记肘击,实实地顶在那人的肋下,疼得他闷哼一声退出两步,肋骨差些就断了。

就在二人分开的瞬间,千寻一头的青丝擦过他的剑身,竟断下了一缕来,被风托着缓缓掉落在雪地上。与此同时,一段系发的红绸也空中缓缓飘落。

宋南陵还是拍中了她的大椎『穴』,让她脑中一片眩晕。千寻跪倒在地,用手支着身子,眼中却恢复了清明,也看到了飘落的那段束发的红绸,一瞬间瞳孔骤缩,随即闷咳两声,喉头一甜。

一口淤血涌来,却让她生生咽了下去,丹田里更是绞痛得厉害。千寻抬头,不可置信地看着宋南陵,却见宋南陵也正看着她,眼中似有暗『潮』涌动。

“你……你是……”千寻想说出那个名字,可她却突然害怕了,嘴唇不由自主地颤抖着。

宋南陵却自地上捡起了那段红绸,苦笑一声,道:“没想到你不记得我,却还记得它。”

一瞬间,花间晚照的情形闪过她脑中,那一日他也是这般看着她,不断追问着她的过往,追问着她失去的记忆。那时候就已经认出来了么?

第200章 星河

见千寻怔愣在那里,宋南陵却将手中长剑还入鞘中,道: “不记得了也无妨,这次我便是来找你的。”他微微一顿,却又自言自语道:“听闻你来了临川,我放心不下,便赶来看看。”

他语气淡淡,就像是在同一个分别多年的老友说着体己话。千寻抬手抹了把唇角的血,却瞥见了躺在地上的周枫。

她心头一沉,忽哑声道:“来找我何必要杀他?宋南陵,我不信你。”

宋南陵听了这话,眼中像是被蛰了一样的疼,可他却抿着嘴,撇开脸没接话。千寻却一眼看到了他腰间『插』着的一支骨笛,被风吹了后竟发出微弱的声响。她忽想起,就在她半梦半醒的时候,正是这笛声盖住了原该将她惊醒的刀剑声,将她几乎魇在梦中醒不来。

宋南陵忽叹了口气,道:“本没想让你看到的,可摄心术却总是困不住你。”

说着,他转向千寻,语态温和地叹道:“早在梁州时我便打算将你带走的,奈何梁侯耳目众多,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时机。却没想到,就算你离开了梁州,他也还放了人在你身边。极月,若我不拔除此人,又如何能避着梁侯将你带走呢?”

宋南陵的话却激怒了千寻,她扣紧匕首向着宋南陵扑去,却根本没走出一步,直直摔倒在雪地中。经脉中的旧伤复发,一股阴邪的血气沿着她的周身经脉流窜,疼的她根本动态不得,可千寻却死死瞪着他,喝道:“宋南陵,我要去何处还轮不到你来做主!你今日便该在我醒来前将我也杀死的,如若不然,你杀我从人之仇不共戴天!”

宋南陵闻言,面『色』一沉,道:“你恨我杀了这个姓周的,就因为他是梁侯的护卫么?”

“我恨你,是因为你心狠手辣。当初在燕子坞时,你手下的梅娘是如何对待邈邈的,你心里都清楚。你当人命如草芥,一旦无用了便随意地抹杀,若我猜的没错,那死在梁州城牢中的莫娘,也该是你的人,她那尸体上还纹着只燕子!”

宋南陵看着她,面『色』却有些难看,良久,才道:“你同梁侯说过此事?”

千寻却冷笑道:“你怕随豫提防你么?难怪,我说你怎么这么好心,为我点拨梁州的局势,只怕是你早就有心染指天下粮仓了。那个人人觊觎的钱袋子,你也想要不是么?”

宋南陵冷着脸,道:“你便是这么看我的?”

千寻却转眼看着他手中握着的龙渊剑,嗤笑道:“这把剑不也到你手上了么?”

宋南陵垂眼看着手中剑,沉默片刻,面『色』竟有些缓和,道:“极月,想恨我便恨我吧,也好过你完完全全将我忘了。那时我以为你已经死了,便匆匆回了江南,这也是该我遭的报应。现在我只要你跟我回去,就算不记得我也没关系,当年我答应过你的事,依旧能作数,我依旧会带你去江南,去看燕子剪柳,去赏碧水湖的荷,还有秋日的明月峡同南陵的冬雪。”

他说着,有些悲凉地望向她,道:“一晃七年,物是人非,我也已不再是当年的那个宋星河了,如何还能奢望你还当初一样呢。”

这回轮到千寻变『色』了,宋星河,星河,竟没想到临到头来事实竟如此残酷。她记得这个名字,记得这个人,却无论如何都非将星河同眼前的宋南陵当作一个人。

她颤声道:“你不是星河,我也不记得你。”

宋南陵却说道:“可极月,你明明还记得我教给你的剑法,也无时不刻地不留着从前的习惯,你我都是暗人出身,从小浸入骨子里的东西是你一生都丢不开的,你我都是活在黑暗里的人,即便是忘了过去,也不会让你变成第二个人。在梁州时,我便劝过你早早离开那个漩涡,可你却还是为了韩家的那个孩子赶来了临川。若说不是天意,我都不信,你生来便离不开这些杀伐。”

“宋南陵!”千寻打断了他,“不必再同我说这些,不记得便是不记得了,也没什么可留恋的!”

一瞬间,宋南陵眼中划过些落寞,仿佛是有什么东西,永永远远地消失在了某处。良久,他才道:“即便你不愿再跟我,我也不会让你回去梁侯身边。”他冷冷看向千寻,缓缓说道:“极月,从小你便不懂看人,李希夷那样的人,更是你这辈子都看不懂的。今日你为了他的一个护卫同我拼命,可若换了李希夷,却绝不会就此同我撕破脸皮。”

听他出言诋毁李随豫,千寻心中再次起了厌恶之心,她皱了皱眉,却被宋南陵看在了眼里。宋南陵蹲下身夺了她手中的匕首掷入雪地,将拉到自己的身前,怒道:“以李希夷的城府,你当真以为自己能看得透他?你便从来没有想过么,你一介江湖女子,不过是有了涵渊谷这样的化外师门,如何就能得他青眼有加?”

千寻竭力挣脱着他的桎梏,却根本使不出力气。她想反驳,却觉得宋南陵根本不值得她多费唇舌。

这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却让宋南陵看出了她的不屑。他一时间怒火中烧,道:“你以为我在编谎话骗你么?你扪心自问,他便没有什么事一直瞒着你么?”

千寻怒道:“我和他的事,轮不到你来说!”

“那你的这张脸又要怎么说?他可曾知晓你戴着□□么,他可曾对你说过要看一看你的真实面目么,他可曾知道你的这张脸,竟能同晋王世子长得一般无二么?”

千寻闻言,微微一愣。

宋南陵直直看着千寻,眼中风云变幻。大约是因练了摄心术的缘故,每每千寻同他四目相对,便像是要被吸进去了一样,他似看出了千寻的疑问,忽冷笑一声,道:“他和你相处了这许久,却从没同你说过他与晋王世子的交情吧?”

“你想说什么?”千寻道。

“你会在庐杨城遇到晋王世子,当真便是个巧合么?”

千寻却反问道:“你是如何知道庐杨城的事?”

宋南陵不答反问:“你不觉得事情太过凑巧了么?龙渊剑出现在了燃犀阁中,而刚巧晋王世子也在那里,可这把剑本该自天门山直接送入京城的。那晋王世子要这把剑做什么?到底是晋王世子想要这把剑,还是李希夷想要?”

千寻脑中『乱』得厉害,此时竟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来。

宋南陵却抓着她的肩,狠狠道:“梁侯从不是众人以为的那般懦弱无能,更不是你所见的那般孤苦无依,任由他那嫡母与天下粮仓的几个会老欺压。这一切,不过是他做出的局,一出做给京中天子看的局。”

他微微一顿,忽嗤笑一声,道:“你便不想知道,他到底打着什么算盘么?”

作者有话要说:  我看会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