沃伊塔从亚辛家出来时，已经是深夜了，刚一下楼，她的手机就响了起来，是朗度茶仰的那个小旅馆打来的。

即使是按照三个小时的时差来算，这个点也已经够晚的，难道茶仰的情况已经好到可以撤销宵禁了了吗？

“是我，有什么事情？”米哈伊尔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疲惫，想必是在外面奔波了一天。

“没事就不能打电话给你了？”沃伊塔笑了起来，找了个没人注意的避风角落站着，天已经有了转凉的趋势了。

“又胡闹……”

“你吃饭了吗？”

“吃了，今天路上堵车随便吃了点干粮。”

“这么惨吗？我今天在兰茵最好的酒店里吃了一顿大餐哦，那个小羊排烤得……啧啧……”

“你可怜一下我这个被困在异国他乡的老头子吧。”

“我想你了。”在几句玩笑话之后，沃伊塔突然冒出了这么一句，米哈伊尔那边半天都没有回应。于是她提高了声音又说了一次。

“我听着呢……”米哈伊尔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细微尴尬。沃伊塔能够想象出，他正站在那个小旅馆的前台，拿着电话，心虚地斜眼看那个正在专心吃着开心果看盗版肥皂剧的前台服务员。

“有人对你说想你的时候，你好像不应该这么回答吧。”他越是躲，沃伊塔就越是要逼他，这是一种她天生就有的恶劣趣味。

“我也想你了。”做了好半天心理建设，米哈伊尔才音若蚊蚋地说了那么一句。

沃伊塔像个小孩一样笑了半天，一直到米哈伊尔在电话那头提醒她长途话费不便宜才停下来。

“说正事吧，你们那边进度怎么样了，茶仰的情况怎么样了？”沃伊塔止住了笑，开始打听些真正关心的问题。

“该办的手续都办完了，但是去南边的路还没放开。听说是还有交火发生，暂时还是去不了宜城。至于茶仰的情况嘛，怎么说呢，我也说不好，就是觉得很奇怪。之前有段时间袭击事件很频繁，天天炸天天死人，但最近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消停了。”

“听起来像是什么更加严重的事情发生的前奏啊。”沃伊塔随口说了一句，说完又觉得感觉自己似乎是乌鸦嘴了。

米哈伊尔倒是不忌讳这些，依旧接着说他本来打算说的事情：“兰韬有天在公厕里，还被人误认成本地人，塞了几张奇怪的传单。上面用朗度语写了些经文，据兰韬说是什么难撒降世。”

“那是朗度黑经的最后一段，难撒到底是个什么到现在也没人知道，有人认为那是世界末日的征兆。”

“这不是有病吗？满世界传这种东西有什么意思呢？”

“也有人认为，那是新时代来临的预兆。”

沃伊塔被派驻朗度期间，每天没事就研究朗度神谱，买了一大堆相关书籍，靠自学成了半个业余朗度宗教专家。还一度让海茨瓦以为她对于皇帝陛下的忠诚出了什么问题，暗中安排了好几个人盯着她。

最后，她干脆在军营里办了一个朗度宗教科普的讲座。和狂信徒们打仗，可不是得了解点他们信的东西嘛，有些时候，随口糊弄一两句能不能成功，就是生与死的差别。而任务只有活着才能完成。

“到底是哪一个呢？这意思差得有点远啊。”米哈伊尔已经彻底被绕糊涂了。

这也不能怪他，十三神谱本身就是神官和祭司们嗑药的产物，没什么逻辑道理可讲的。后来，各个教派自己解释的时候也是牵强附会无所不用其极，为了给信徒灌输自己的理念，什么奇怪的解释都能编得出来。这些奇怪的解释，信的人多了，也就真变成了社会现实的一部分。

“你还是想办法把照片一类的东西发回来吧，我要找专门的人来看看，推测一下到处发传单的是哪个派别的东西才能做判断。”

“那好，我让人去鼓捣一下那个卫星网络，看看能不能把照片给你发回来。”

“如果不行的话，你就直接去找巡逻队的欧力文，他那边把情报递上去的话，我应该能想办法打听到的。”

沃伊塔想起她和兰韵离开朗度之前，兰韵给其他人做了一次卫星网络的使用演示，在场的人，相互提醒着才勉强接通了一次，不能把宝都押在这上面。

“还有就是，我这边人手已经找了一些了，你那边如果情况恶化也不用硬来，等专业人士来。”

“嗯，我记住了。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挂了。”米哈伊尔似乎真是累了，他打了一个很大的哈欠。

“我准备要结婚了。”在他挂电话之前，沃伊塔突然说了这么一句。

“对象是谁？”米哈伊尔回答得出乎意料地快，语气也十分冷静。

“一个你不认识的人。”沃伊塔撇了撇嘴，感觉就像个恶作剧没有成功小孩子。

“那我也没什么可说的，时间定在什么时候呢？”

“具体的还没定下来，也可能不和这个人结也说不定。”

“结婚在你眼里就是这么随意的事情？”米哈伊尔虽然被她一席话搞得心里乱乱的，却还是忍不住笑出声来。

“大概是吧。”沃伊塔发现，每次她说真话的时候，基本都没人会信她。

“这怎么可以呢？”米哈伊尔揉了揉自己有些胀痛的太阳穴，开始搜肠刮肚地想自己应该如何教育沃伊塔。

“你不是累了吗？早点休息吧，长途话费挺贵的，我挂了。”沃伊塔从家里跑出来就是为了避开莱莎的说教，所以她也没有给米哈伊尔这个机会，迅速地挂断了电话。

听着电话里断线的声音，米哈伊尔有些惆怅，他的小鸟终究还是要飞走了吗？

过了好久，他才挂上电话，缓缓走回自己的房间。正如沃伊塔两个多月之前所说的，带来的烟已经剩得不多了，而且没有找到地方再去买新的。他左思右想，还是狠狠心点燃了一支新的。

大不了过几天就戒了。这么想着，他又用力吸了一口，缓缓吐了出来。感觉是因为这些天吸得少了，已经不习惯了，眼睛被烟熏得有些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