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狗仗人势的女仆长出过气之后，依泰娅心情很好，哼着歌蹦蹦跳跳地就往沃伊塔卧室配备的浴室走去。

她折过头来看见沃伊塔肩膀上的固定带，又有些担忧地问道：“是谁打你了吗，妈妈？”

沃伊塔一面关上卧室的房门，一面随口回了她一句：“是克雷顿人打的。”

“克雷顿人都是坏人，比电视上说的还要坏！”

依泰娅和她的大部分同龄人一样，在这种问题上毫无概念，只知道听从大众媒体里的政治宣传以及自己非黑即白的直觉。

沃伊塔觉得也没法给她一个克雷顿都拼不出来的小孩子讲解这么深奥的问题，就赶着她进了浴室。

这小丫头估计为了气那个老是管她的女仆长，不知道多少天没洗澡了。

在沃伊塔帮她揉搓头发的时候，依泰娅突然开口道：“妈妈，我不想读书了。不如妈妈去做生意的时候带上我，我可以帮忙的。”

“你可以帮什么忙？”

沃伊塔一面用手把她头上的泡沫掬下来，一面示意她自己拿花洒冲水。

依泰娅着急开口，喝了一口带着泡沫的水进嘴里，连忙吐掉。然后用手抹了抹脸，非常认真地说道：“我可以……我可以帮你打坏人的。”

沃伊塔看着她那因为长个而抽条抽得细细的四肢，心想这恐怕不叫帮忙叫添乱吧。

“我可以学的，我学这些东西很快的！”

见沃伊塔不答话，她又一本正经地补充了一句。

“那你现在会拼写我的名字了吗？”

沃伊塔只当她说的都是孩子的玩笑话，随口堵了她一句。

“我当然会了！”

说着依泰娅用手在一旁的玻璃隔断上写了起来，算是非常顺利地写完了沃伊塔的全名。

沃伊塔扫了一眼玻璃上东倒西歪的字母：“我还有一个女公爵的头衔哦，你会写吗？”

依泰娅听到这话顿时变了脸色，她非常用力地皱着脸，仿佛这样就可以把女公爵这个她并没有掌握的词汇从脑子里挤出来一样。过了好久，她才抬手在玻璃上那行已经糊了的字迹后面写了一个“女”字，然后就像斗败了的公鸡一样丧气地垂下了头。

沃伊塔欣赏了一会她沮丧的样子，觉得带上她也不是不可以。指望她走到寻常意义上的正道上去大概是不可能的，是不是早点教她她现在所在的这条歪道上的知识会更重要一点呢？

“如果我带着你一起去外面的话的，你保证会老实学我让你学的东西吗？”

听见沃伊塔的话，依泰娅就像诈尸一样跳了起来，疯狂地点着头，把头发上的水甩得到处都是。

睡前，像突然想起什么一样，依泰娅又一次确认了沃伊塔刚刚的话。

“妈妈，我们接下来去哪里呢？”

原本已经快睡着的沃伊塔被她一问又清醒了过来，只能随口把接下来的计划告诉了她：“兰茵。”

说完，她翻了个身，用被子捂住了自己头，一副不准备再回答任何问题的样子。

第二天一早，沃伊塔便独自去医院探望了诺格。

诺格虽然伤得不轻，但还好送医及时，现在已经转醒过来，也没有了生命危险。只是由于伤了肺，他现在必须带着呼吸面罩，还不能出声。

沃伊塔并不打算为库布的抱孙子计划贡献任何力量，相反的，她对于破坏这个计划产生了某种病态的期待。

在和诺格拉了拉手作为招呼之后，她坐到他的床头，说明了来意：“你昏迷的时候，我想了很多。我觉得我欠你这句话。”

说着，她凑过去亲了亲他的额头。

“我爱你。”

就在诺格的嘴角刚刚扬起来的时候，她却又开了口：“只是，我同时爱的还有很多其他的事情。”

诺格脸上那个还没有来得及展现的笑容就这样消失得无影无踪。他努力蠕动着嘴唇，用唇语问道：“事情？还是男人？”

诺格眼神里流露出来的悲伤刺痛了沃伊塔，但这种痛苦并不是她不能忍受的。她抿着嘴笑了笑，一副你抓到我了的表情，老实承认了事实：“也有事情，也有男人。”

诺格病床旁边的监护仪器上他的各项生理指标突然开始剧烈波动起来，沃伊塔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选了一个不好的时机。

但这个念头转瞬即逝，她兰茵的生意还要尽快去交割的。那些老头子们，打了她黑枪就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过了好久，诺格才平静下来，他用力握了握沃伊塔的手后松开了手，用唇语对她说：“谢谢你的坦诚，祝你幸福。”

一时间，沃伊塔觉得有些后悔。她也不知道自己后悔的是没有撒谎骗他说自己惹了了不得的人，分开只是为了他的安全，还是后悔自己提了分开这件事情。

只是，她的后悔向来持续得非常短暂。一分钟后，她便站起身，向他做了最后的告别。

“好好养伤吧。”

走出医院的大门时，沃伊塔就像又想起来什么似的，她打了电话给家里管矿的席拉德，交代他新的矿井要按诺格安排的来做。

她的车驶出医院时，另一辆家里的车也驶了进来，两车交会的时候，沃伊塔看见对面车上坐着现在父亲心头的红人莫妮卡。

只是，这一切现在都与她无关了。

在去机场之前，沃伊塔让司机顺路停在了希斯莱卡的住处。

虽然他现在已经算是混出头了，却还是住在一幢拥挤的老公寓里。那幢公寓里住的，全部都是家族里的人，是他的手下。他可能就用这种方式来获得安全感吧。

第一个认出沃伊塔并帮她领路的小喽啰整个人都散发出一种与众不同的气场。仿佛他可以从沃伊塔亲自来找希斯莱卡这件事沾到什么光一样。

希斯莱卡经历了前一天心情的大起大落，即使有酒精的帮助也后半夜才睡着。他开门见到来人是沃伊塔，一时愣住了。

“不请我进去坐坐么？”

沃伊塔冲他笑了笑，他立刻恢复了神志。口头表扬了那个带路的手下一句，然后把沃伊塔让进了门。

“只怕小姐看不上我这个寒酸的地方。”

屋里的状况让沃伊塔觉得他的话并不是谦辞。她努力找了找，才在沙发的角落坐了下来。

希斯莱卡去冰箱里拿了两瓶啤酒出来递给了她一瓶：“我也没有别的什么东西，小姐就赏脸喝点这个吧，超市里能买到的最贵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