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茨瓦的反应完全在沃伊塔的预料之中，她暂时不准备照顾他这种复杂的感情。她只有一个小时，她需要至少帮他们意识到现在状况的严重性。

“我见过准将一次，就在那什么之前，他让我无论如何要帮你。我答应了，以为他只是在寒暄，却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局面。”

海茨瓦脸色彻底冷了下来，他质问道：“你早就知道他的计划？”

这话听在沃伊塔的耳朵里就像一个愤怒的小孩在指责她偷走了他的爸爸一样。如果是往常，她不介意反唇相讥几句，只是她在脑海中听见了时钟的滴答声，放贷的对象要是没了，这笔生意可就泡汤了。这让她努力调动起了自己不多的自控能力，把话题集中在现在要紧的事情上。

“已经发生过的事情谁也无法改变，我之所以到这里来，是为了遵守我的诺言。”

她的话似乎彻底激怒了海茨瓦，他罕见地露出了讽刺的笑容。

“谢谢了。不过我们不需要，几个小痞子而已，没什么我们处理不了的。我们之前在朗度活下来了，以后也会的。”

他的愤懑让沃伊塔内心中的阴暗面悄悄发出了一声满足的叹息，表面上她还是板着脸和他说了现在的情况：“这不是小痞子的事情，是皇帝。新任的皇帝陛下要送你们去死了。我在过来的飞机上看见了他亲笔写的命令。原话是送小鸡崽们去绞肉机里。”

说着，她把目光转向海茨瓦现在穿着的新军的制服上，那上面有一个公鸡的图案。

海茨瓦理智上明白了发生了什么，但是他刚刚汹涌起来的情感还在做最后的抵抗：“你既然这么厉害，连皇帝的命令都能提前看到，为什么不替我们求个情呢？”

沃伊塔转头看了一眼那些明显也注意到话题的严重性都围过来的前任战友们，趁机讽刺了他一句。

“如果只有你一个人的话，我就去了。但是我总没办法告诉他说我和你们所有人都睡过，离开了谁我都活不下去吧。”

对于手下人的责任让海茨瓦冷静了下来。他扫了一眼屋子里的人，这些人都是他出生入死的弟兄。他们没有一个是怕死的。但是，不能让他们这样死，尤其是不能让他们和那些人渣一起死。

他深呼吸了一下，迅速调整了情绪，小声问道：“那么你的计划是什么？”

刚刚抓住沃伊塔的那个大个子在一边忍不住插嘴道：“我们可以一路杀出去，门口只有两个守卫，我猜别的地方并不会有更多，这并不难。”

他的话让很多人都跃跃欲试了起来，他们最近受了不少气，早就想发泄一下了。

没等海茨瓦开口，沃伊塔就直接和他们明说了这样轻举妄动的下场。

“你们如果逃出去，就是逃兵了。现在是战时，逃兵是死罪。而且，这会给别人借口欺压侮辱你们的家人。你确定真的要这样吗？”

“那你说怎么办？”

名叫古奇的大个子赌气似的一屁股坐回了自己的床上，沃伊塔感觉地面似乎都微微震动了一下。

沃伊塔把手伸进白大褂里，掏出了一个装着血液的注射器。

“这是我刚才从楼下偷的一个疟疾病人的血样，如果你们中有人得了疟疾，我就可以以帝国军的防疫条令为借口暂时阻止你们被派到前线去。只要你们不是立刻就被派去送死，我就还可以想别的办法让那道命令失效，或者让你们脱掉现在这套鸡崽子皮。”

兼职医务兵苏洛夫立刻就对这个计划提出了异议：“你不知道那血里还有什么东西，这里是朗度，什么奇怪的传染病都有，其中一些现在并没有已知的治疗手段。”

没等沃伊塔说什么，海茨瓦就拉起袖子伸出了自己的胳膊。

“这是我们必须承受的风险。又或者说，现在这种情况下，如果真有那些治不好的东西，反而对我们更有利。”

沃伊塔本能地拿过旁边的碘伏棉球想要帮他消毒，却惹来了他的一句调侃：“消毒就不必了吧，毕竟你是想让我得病。”

沃伊塔听了，也就干脆地把针头扎到了他的手臂上，把含有疟原虫的血样推进了他的身体里。

看到这一幕，屋子里的其他人都沉默了，他们不是没有见过生死的人，只是现在这个场景，他们从未设想过。

海茨瓦如释重负地躺回了床上，伸手握了握沃伊塔的手，说道：“像以前一样，我们把命交到你的手上了，替我们看好。”

就像雪鸮成员每次在任务中分开时一样，屋子里人轮流过来和她打招呼，谁也没说什么多余的话。

海茨瓦依旧是他们的指挥官，他已经下达了命令，所有人现在只想好好执行这个命令。

病房的门被准时推开了，崔斯坦冲沃伊塔招了招手，沃伊塔也识趣地跟他走了出去。

两个原本应当站在门口的守卫现在远远地站在走廊和楼梯的交界处聊得热火朝天。

彼什科少校的安排似乎很是周全，即使有人走漏风声说他放了不该进来的人进来，只要证人说不清到底发生了什么他总是能想办法圆过去的。只是他没想到，这也间接给了沃伊塔暗度陈仓的机会。

“您的事情处理得如何，我看他们似乎都脸色不太好的样子。”

出去的路上，崔斯坦又和沃伊塔随便聊了几句。

沃伊塔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只是挤出了一个有些疲倦的笑容：“不那么顺利，不过还是完成了。”

回到小旅馆，沃伊塔立刻联系了“校长”，把惩戒营中传染病扩散的事情事情告诉了他，请他动用他那边的关系以此为借口让科洛的命令暂时无法执行。

“校长”答应了沃伊塔的要求，但他也提醒沃伊塔这只是利用官僚系统办事缓慢迂腐的迂回之计。官僚们最终还是会意识到，惩戒营里都是一堆米茹斯不在乎死活的人，不对他们采取标准防疫措施才是皇帝鼓励的事情。

沃伊塔说了一些充场面的话搪塞了他便挂了电话，满脑子却只有快去睡一会的想法。能到这一步她觉得自己已经是超水平发挥了。接下来，还要看一步走一步，她最好先养足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