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

顾初语怎么也没想到，霍阳在她跟前唯一一次不听话是用在这里。

她这么大的一个人，要一个小孩子用命来护着，何德何能？又何其悲哀！

顾初语眼泪翻涌，几乎用恳求的语气，“乖，你松开，妈咪还好，妈咪身上隔着绳子，不疼的。”

“不要。”霍阳声音在颤抖，但是说的很坚定。

洪群看着眼前母慈子孝的画面，眼底的红色愈发明显。

她手上的棍子已经断了，没头没脸的抽在霍阳身上，顾初语红着眼睛，隔着眼帘上的鲜血瞪着洪群，嘴里一下一下的数着。

恨，且后悔。

身后的手拼尽全力扭过去磨绳子。

她刚刚一动不动养精蓄锐就在做这一件事，还差一点点，一点点……

某一刻，身后忽然一松，绳子断了，顾初语手上一松，拼命的扭着身子摆脱了手上的绳子，在洪群又一棍子砸下来的瞬间，抬手抱住霍阳，用力往边上一滚。

“砰！”洪群手上的棍子落在她背上，顾初语疼的闷哼一声，却根本顾不上，低头去看怀里的孩子。

霍阳紧额头上汗和血糊在一起，根本就睁不开眼，小脸并着嘴唇都煞白一片，却还保持着死抓着顾初语的姿势，迷迷糊糊道：“妈咪，你别哭，我不疼。”

顾初语心像是被撕开了，眼看着自己一滴眼泪掉下来，砸在他额头的血渍上，她顾不得背后的疼，抬起一只手去抹。

手上都是被汗水稀释过的血液，和顾初语手上蜿蜒的血混在一起，顺着颤抖的指尖，抹了霍阳满脸，越抹越多，越抹她心里越害怕。

怕他像是顾念北一样，离开她。

身后的洪群大概也是打累了，拄着棍子站在一边喘着气，饶有兴致欣赏顾初语好像人彘一样，却还想要护着霍阳。

不自量力！

她转身走到门口去喝水。

顾初语看着面前血葫芦一样的霍阳，心口只有恨意翻涌，俯身亲了一下霍阳的额头，在他耳边轻声道：“阳阳，你别睡，妈咪一会就带你走。”

她飞快的扯了扯身上的绳子。

很快就发现洪群是用一根绳子把她绑成的粽子，绳子断了个头，其他的地方也都跟着松了，她三扯两扯，把腿解放出来的瞬间，只觉得各个关节都在疯狂叫嚣。

她没时间等身体肌肉反应恢复，扶着柱子站起来，捡起地上比洪群手里的棍子粗一倍多的木条，一瘸一拐，却又静悄悄的靠近背靠着他们，享受胜利者愉悦的洪群。

洪群似有所觉，猛地捏紧了手里的棍子，转过头来。

“砰！”一声！

顾初语冷冷的看着洪群捂着耳朵倒在自己面前，她的指缝里不住的在往外冒血，瞳孔缩成一个点，似乎怎么也想不到顾初语是怎么挣脱她的绳索的。

她看向顾初语的眼睛，只觉得浑身发冷。

那是怎样的眼神啊。

不是绝望，不是恨，不是疯狂，只剩下无边的冷。

好像在她面前的不是一条认命，而是一只随时会被碾死的蝼蚁。

洪群耳朵里嗡鸣，半晌不见她动作，她却好像被绳子捆住了，一下都动不了。

顾初语根本不给她喘息的机会，抄起手里的棍子一下敲在了洪群膝盖上。

“砰！”

“咔哒”

木棍接触皮肉的闷闷声响和骨头断裂的声音同时响起，洪群疼的哀嚎一声，弯腰想去抱自己的腿。

又是一声闷响，是木棍砸在她伸出去的手臂关节上。

她深谙人体结构，更知道人的那些地方最脆弱，几乎是棍无须发，洪群只剩下哀嚎，连打滚都不敢。

因为现在顾初语断的是她的右手右腿，翻个身，之后就是左手左腿！

她没想到表面看似无害的顾初语会下这么狠的手，可她现在也丝毫不怀疑顾初语会杀了自己！

她还真猜对了。

顾初语是真的想杀人，她多看洪群一眼，都会想到霍阳浑身的血，还要趴在她身上护她周全的小小身影。

她以前总让霍北擎除恶务尽，但假如知道她的心慈手软会给霍阳带来灭顶的灾难，她情愿死的人是洪群。

她满眼都是红色，连带着自己的血液也跟着翻涌沸腾，心口鼓胀，说不上来是憋屈还是恨，涨的她心口发痛，急需要一个缺口宣泄出去。

脑海里电光火石版擦过很多画面，是她浑身是血，站在一群人中间，她手里的武器是一根铁棍，耳边是男人冰冷又没有温度的声音：杀了他们，你就可以走了，否则，死的就是你。

她没有害怕的时间，因为打不倒他们，她就会死。

那声音像是毒蛇的信子，潜藏在心底，每当她意志薄弱的时候就想要来侵蚀她的理智。

“杀了她！”那道声音说：“否则，死的就是你……”

还有霍阳。

顾初语强压着手上不知道是生理性还是恐惧的颤抖，扬起棍子，打在洪群身上。

一下、两下、三下！

洪群一直在哀嚎。

顾初语却好像听不见，只是在心里给自己定位了数字，二十三下，她不知道为什么是二十三，只知道这个数字好像被刻在心里，需要一个节点去解。

二十二、二十三！

她在心里默默数完，棍子的头已经劈的都是毛尖了，她用这些尖刺，抵着洪群裸露在外的脖颈。

哪里因为疼痛和嚎叫青筋暴起，是人身上最致命的地方，她只要用点力，洪群就活不了。

洪群也感觉到了，她动都不敢动，只剩下痛哭流涕，“不不不，不要杀我……”

顾初语觉得有点讥讽，刚才想要杀了她和霍阳，明明是她自己。

怎么自己处于劣势了，才知道生命珍贵？

顾初语手上的棍子往前送了一寸，洪群的脖子上立刻冒出血来……

忽地，身后不远处传来一声细弱的叫声：“妈咪……”

顾初语的心里瞬间像是被人揉了一把，又好似被人拎着一盆冷水从头浇下来，眼底的血色慢慢消退，她回过身去，看见霍阳就站在她身后不远处，满眼惊恐的看着她。

顾初语手上颤了一下，抵着洪群的木棍掉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