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转瞬，她的想法就被自己第无数次掐灭。

当年她生霍阳的时候是顺产，全程清醒，孩子生下来的第一时间就抱到她面前，是死胎。

霍阳不可能是顾念北。

她说不清这算是巧合，还算是缘分，震惊过后，就是心酸。

原来他早早问她29号有没有空，是想让她参加他的生日宴吧。

她拒绝他的时候，他乖巧懂事，知道她是有事，一个字也没有多提。

可她什么都不知道。

顾初语嗓子里像是被塞了团棉花，又涩又重，拖累的声音都是嘶哑的，“好。”

她开口：“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几句话太简短，她又用英文和日语韩语都唱了一遍。

霍阳很想睡，但是更想听，强撑着听完了，开开心心的说：“谢谢妈咪，这是我听过最好听的生日快乐歌。”

顾初语凑过去，在他额头上又亲了一下，“等回去再给你补一份生日礼物。”

对不起。

顾初语在心里补了一句。

霍阳说：“不用了，我已经收到礼物了。”

顾初语能在这天出现，就是最好的礼物。

霍阳是真的开心，眼睛都睁的大了一点，亮晶晶的，黑白分明的纯粹，“妈咪，下辈子你要先遇到我，我还要做你的小孩。”

顾初语听出霍阳话里的潜台词，眼泪再也控制不住，成串的往下滚，“不要下辈子，这辈子你就是啊。”

不要下辈子，不要下辈子！

霍阳伸手去给她抹眼泪，声音里也带着哭腔，却是越来越虚弱，“妈咪，我其实很坏，我不想你去陪念北，可是又觉得他好可怜，你给我唱过生日快乐歌了，他应该都没听过。没关系，我去陪他，我去唱给他听……”

顾初语这辈子，除了顾念北没了那一次，从来没觉得这样崩溃过，像是全世界都塌了，她眼看着霍阳在怀里闭上眼睛，再也顾不得其他，伸手把他抱在怀里。

“阳阳！霍阳！你别睡！”顾初语颤声道。

霍阳闭着眼睛没有反应！

顾初语不敢晃他，死死攥着他的手，她半晌说不出话来，只干张着嘴，眼泪鼻涕一起往下滚，半晌，她才好像找到自己的声音，嚎啕出声。

绝望，愤怒，无助，撕心裂肺。

霍北擎远远听见，脚下一个趔趄，险些跪在地上，身边的徐开一手扯起他，“在前面。”

这一段周围都是半人高的荒草和芦苇，他们兵分两路，傅明舟带着车去找路，霍北擎等不及，带着人趟着往前走。

这会，霍北擎却忽然好像疯了一样，挣开徐开的手，不管不顾的往前跑。

身后跟着的保镖咬牙跟上，但是好几个都直接被荒草或者是地上凸出的石头绊到。霍北擎当然也会有，只是他顾不上，他脑海里回荡的都是顾初语声嘶力竭的叫声。

她被欺负了。

也或者霍阳被欺负了。

他不知道他们遭遇了什么，但是至少知道他们在那，好多次的坑，都是徐开顶着他过去的，霍北擎冲过一片荒草，看着面前亮着微弱灯光的民房。

视线落在民房大门足有小臂粗的锁，眼眶里几乎要红出血来，手顺着腰摸过去，却被身后的徐开一把接过去，“我来。”

霍北擎身上，不能沾一点黑。

消音器湮灭了大部分的声音，链锁应声打开，霍北擎顾不得别的，踹门进去，先是看见一个浑身失血倒在地上的女人，他视线都没停留过，转瞬就看见坐在桌子上抱着孩子嚎啕大哭的顾初语身上。

两人身上都是血，顾初语的白T恤几乎被染成红色，胸口往下被撕了，露出一截都是青紫痕迹的腰身。

他分不清到底是谁的血，脱下身上的T恤大步走过去，眼眶发烫，声音却稳当，他没敢看霍阳，伸手把衣服披在顾初语身上，把她连着霍阳一起抱起来，稳稳当当的往外走，“我来了，没事了。”

顾初语愣了一下，已经落在霍北擎怀抱里，他身上都汗湿了，却滚热，她泪如泉涌，苍白的唇开启，只有三个字：“救阳阳。”

霍北擎下颚紧绷，“好。”

徐开留下善后，余光瞥见顾初语跟霍阳，整个人身上的气场陡然变冷，要吃人一样。

门外恰好响起引擎声，是傅明舟的车到了，他从副驾驶探头出来，看见霍北擎一家三口，无比清醒自己有先见之明，带的是救护车。

救护车里带了医生，看见霍北擎怀里血葫芦似的两个人，一时不知道该先治哪一个。

顾初语把霍阳放在小床上，霍阳的手还攥着她的，怎么也不肯松。

好在，霍北擎握着她的另一只手，让她知道，她确实安全了，霍阳还有一线生机。

顾初语吞下眼泪和情绪，恢复了工作时候的认真神色，“主要伤口在头上，我只来得及做简单的止血处理，不知道伤口里有没有木屑残留……”

她越说越冷静，并且条理分明，由重到轻。

医生循着她的步骤，先给霍阳处理了头上的伤口，霍阳出血过多，小脸比纸还白，浑身发冷，好多次，心跳微弱的医生都跟着捏了一把汗。

好不容易熬到了七院，霍阳被蜂拥上来的医护推进抢救室，顾初语抓着他的手，一路跟到了抢救室门口。

她的专业告诉她，手术台上生死过半，这一放开，谁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下一次。

所以说医者难自医，她还没进手术室的门，眼泪又开始往下掉，怕耽误医生时间，抬手草草擦了，松开了霍阳的手。

手术室的门关了又开，红灯亮起。

这样的场景顾初语每天都会见到，唏嘘也只在心里，面上却都是云淡风轻习以为常。

可这一刻，她淡不了，轻不了。

只希望这满天神佛保佑，他能活下来。

霍北擎挽着她的手，伸手把她拥进怀里，“没事的，他皮实的很。我先带你去看看你身上的伤。”

顾初语埋头在他怀抱里，狠狠的抽噎了两声，“对不起。”

“霍阳是为了保护我，才会受这么重的伤。”

“是我不好。”

顾初语说到最后，已经泣不成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