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北擎显然是没准备回答他的问题，大步上楼，抬手敲霍阳的房门。

霍阳确实应声，声音都哑了，“不要敲了！看不见我妈咪我不会出去的！谁来都没用！”

霍北擎脸色阴沉下去，“我数三个数，开门。”

“一。”

他都没等霍阳再说话，就直接开始。

霍阳急了，“我要去找我妈咪！”

“二！”

“霍北擎！你说话不算话！”霍阳气急败坏，直接喊了霍北擎的名字，“你说带我找妈咪，结果你把我关在家里，还没收我的手机，你骗人！我要找我妈咪！”

霍北擎的眉心阴沉更深，竭力在忍着，“三。”

他抬脚要踹门，文叔拼了老命上来拦腰抱他，“使不得使不得！”

万一霍阳正在开门呢？

这一下下去，门是开了，孩子可经不起折腾。

霍北擎也顺了他的意。

但是一秒过去，两秒过去，门纹丝不动。

文叔忍不住道：“阳阳！你把门开开，有话好好说，少爷会……”

“我不要！”霍阳尖声道：“我不要看见他！”

霍北擎闭了闭眼睛，“文叔，你松开我。我不踹门。”

他声音不大不小，温和，却足够里面的人听见。

文叔犹豫了两秒，还是松开了霍北擎。

霍北擎一声不吭转头下楼。

文叔急了，“少爷！少爷！你怎么就走了。”

哎呦，这一家子，一个比一个犟。

大的小的都不好对付。

文叔急的满头汗，就听吱呀一声，原本紧闭的房门打开了，霍阳探出个小脑袋，眼睛红红的看着霍北擎的背影，吼道：“你走吧！把我饿死算了。”

霍北擎豁然回神往回走。

霍阳刚才怒气冲天，这会神色一慌，又要关门，文叔哪里还看不出关窍，赶忙上前抵着门，“哎哟小少爷，你可可怜文爷爷这把老骨头，腰要断了……”

霍阳看文叔大步跨过来抵着门的脚，小脸闪过动容，这么一会的功夫，霍北擎已经重新上楼，直接推开了门。

霍阳见门守不住，霍北擎跟文叔中间，有个不大的缝隙，他当机立断，鱼一样的钻过去，拔腿往楼下跑，却被霍北擎伸手捞住后衣领。

霍阳跑不动，挣的小脸通红，转头气呼呼的看着霍北擎。

霍北擎单手捞起他，走到楼下餐厅，把外卖饭盒往他面前一推，只有两个字，“吃饭。”

他声音冷冰冰的，似乎又回到很久之前。

霍阳知道自己拗不过霍北擎，他有一百种法子治他，心生绝望，眼眶一下就红了，不过他没哭，只是红着眼睛盯着饭盒，一动不肯动。

顾初语没回来之前，他活的小心翼翼，是个乖巧懂事，也会看人脸色的小朋友。

霍北擎一度很心疼他，可现在看着他跟顾初语几分相似的眉眼，连生气时抿嘴的动作都一样，顿时就觉得自己的心疼真的是多余了。

顾初语把他养出几分骨气，这点骨气，都用在他身上了。

而霍阳周身的勇气，都给了顾初语。

否则就他那点胆子，怎么敢拼了命上去给顾初语挡棍子？

果然人说儿子是父亲上辈子的情敌，这辈子就是讨债来的。

这娘俩，就是合起伙来欺负他。

霍北擎想发脾气，可是没等开口，喉头就梗着心酸——明知道是讨债鬼，还没办法。

他倾身，给他打开饭盒。

饭菜香气四散，霍阳动了动鼻子，有点馋，肚子骨碌碌的在叫，但就是不看。

霍北擎就把口袋里的小手机放在桌子上，“吃完就给你。”

霍阳眼睛转了一圈，立马拿起勺子开吃，他是真的饿了，早就把教的餐桌礼仪忘干净，吃的两边脸颊都鼓鼓的，像是只松鼠。

霍北擎靠在椅子上看他，恍惚看见了顾初语。

那阵子两人窝在一起，百无禁忌，他常常把她缠到哭，她又容易饿，他偏爱她饿极的时候风卷残云的样子，光是看着就很有满足感。

从前有多甜，他现在就有多不甘心。

他把霍阳带回来的瞬间，心里真的存着一个疯狂至极的念头。

她想要什么，他就拿她什么。

她总要来求他的。

可家里这只吃里扒外不肯配合，胳膊肘往外拐，他妈从外面捅刀子，他顺着往里拽。

霍阳只吃了一半就吃不下了，但依旧在拼命往下压。

霍北擎怕他撑着，把剩饭接过来。

霍阳眼底闪过害怕，“你是不是又想说话不算话？！”

说好了吃完就把手机给他的。

霍北擎抿着唇一声不吭，霍阳用的勺子，他拆了双筷子，就着霍阳吃剩的饭慢条斯理的吃了起来。

霍阳几乎要哭了。

完了，这下永远都吃不完了。

他总不能让霍北擎把吃进去的吐出来，他在吃进去。

霍北擎吃完霍阳剩下的饭，放下筷子，拿起纸巾擦了嘴，把霍阳的小手机推给他，什么也没说，起身上楼。

霍阳攥着手机，却还是第一时间看向霍北擎。

莫名觉得爹地今晚的背影透着一股落拓的味道。

他又舍不得了。

纠结的看了一眼手机，又看了看霍北擎，想哭。

到底要爹地，还是要妈咪。

宝宝可太难了。

霍北擎打定主意不看他，准备回主卧，又想起主卧里挂的都是他跟顾初语的婚纱照，脚尖一转，还是去了客卧，靠在沙发上，闭上了眼睛。

周围一片寂静。

好端端的一个家，忽然就只剩下他一个人。

没多一会，有人敲门。

霍北擎以为是文叔，揉着眉心坐起来，“进。”

进来的却不是文叔，而是霍阳。

霍阳攥着小手机走进来，停在沙发边。

霍北擎有点以为他还没走，心里一暖，面上却依旧没有表情：“怎么还没走？不是要去找她吗？”

霍阳吸了吸鼻子，“你不要妈咪了吗？”

霍北擎一瞬红了眼眶，心说这是拿他不当人吗？

他不要她？

是她不要他好吧？

若是从前，他一定会告诉霍阳，顾初语不要他们了。

可现在，他忽然就懂了霍阳一次次被抛下的绝望感，话到嘴边，变成了温温柔柔，又无可奈何的一句：“怎么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