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孩子抱回来有段时间了，但是老黑蛋毕竟光棍久了，照顾孩子的事情依然显得有些笨拙。

不过，家里有了孩子终究是不一样的，少了些寂寞，多了很多热闹，连平时行动不便的瘸腿老娘都添了不少活力，“孩子看来是饿了，快去泡点米糊过来。注意要用筛子筛一下，别太大颗粒呛着孩子。”

老黑蛋的家是两间朝西的黄土偏房，上午的阳光还没有照进屋内，显得有些暗淡无光。

当老黑蛋转身的时候，才发现有人站在门口，抬眼仔细地瞅了一眼，才惊喜道，“哎呀，这不是秀才嘛，你是啥时候回来的？”

“叔，身体还好吗？有段时间没见到您了。”

“他能不好嘛，一下子直接当爹的人了，白捡了个大儿子”，二胡子和老黑蛋是村里的卧龙和凤雏，关系挺好，倒也没什么忌讳，一边递烟，一边还不忘了调侃。

老黑蛋也不以为杵，笑着道，“好，好，都好，就是有日子没见你们这些年轻后生了。”

客气的间隙，几人聊天的声音就已经传到了屋里，瘸腿老娘支愣起身子，巴望着门口道，“小黑啊，是谁来家了，赶快请进来坐坐。”

“娘，是村东头姜家的小秀才，从外面回来了。”

老黑蛋的瘸腿老娘已经将近八旬地年纪了，满头银发梳理的干净利索，浅蓝色的右衽褂子衬得人非常精神，一点也不像长时间行动不便的老人。

“奶奶，我是大斌子。听说黑蛋叔当爹了，特地过来看看。”

“是大斌子啊，你是有心了，这孩子命苦，生下来就被扔了，还是老黑蛋从镇上捡回来的……”

听说是来看孩子的，老黑蛋的老娘很是高兴，絮絮叨叨的同时，不忘小心的托起怀中的孩子，将脸蛋朝着姜斌转过来，以便让他能瞧的清楚。

孩子倒是喂养的虎头虎脑的，生着一对黑葡萄般的大眼睛，十分精神，要不是有唇裂这一点儿缺陷，任谁也舍不得扔这么漂亮的孩子。

眼看着姜斌这个陌生人，孩子也一点不露怯，咿咿呀呀的挥舞着手脚，直冲着他乐呵。

老黑蛋老娘也是看的出奇，直呼，“看来这孩子跟你很有缘啊！你看，见你就笑个不停。”

似乎是为了印证这句话，当身边的二胡子往前凑的时候，孩子立马变脸似地扭过了头。等再换到姜斌的时候，又是兴高采烈的咿咿呀呀。

弄得一旁的二胡子一阵嘀咕，“这小子从小就势利眼啊！”

话一出口，边上准备米糊的老黑蛋不乐意了，“瞎说，二胡子你就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孩子这么小，他能知道个啥。要我说啊，这孩子是喜欢秀才身上的文气，才被吸引的”。

“那我身上就没有文气了？”

“你身上有个屁的文气，咱俩光屁股时候就认识了，你身上毛倒是有几根，要说文气，你这辈子是别想了。”

两人平时倒是挺和睦的，好的时候像是穿了一条裤子，可这回沾上了孩子，老黑蛋似乎变了个人一样，话里话外都透着刺儿，听的姜斌直觉着可乐。

老黑蛋老娘也是听到了两人的拌嘴，连忙岔开道，“小黑，米糊糊拌好了吗？”

自从有了孩子，老黑蛋也变得细心了。听着老娘的询问，特地用手试了试装米糊的茶缸，才回答道，“娘，这迷糊有点热，还得等一会儿。”

瞧着一茶缸的米糊，姜斌有些皱眉，“叔，孩子平时就吃这个？”

老黑蛋没有听出姜斌的画外音，还在用汤匙不停的搅拌着茶缸，头也没抬的答道，“家里母羊刚下了崽儿，平时除了米糊，还能每天喂上两顿羊奶。”

虽然眼下农村条件好了一些，人也能吃饱饭了，但经济条件还是穷巴的可怜。襁褓婴儿，绝大多数吃的是母乳。没有母乳的，喂小米糊糊，有的干脆就用嘴嚼饭喂孩子，像老黑蛋这样米糊加羊奶的，已经算是难得的高标准了，也是他们母子俩能拿出的最好条件了。

可姜斌也是养过孩子的，基本常识还是了解的，羊奶终究是没有牛奶营养均衡，喝多了容易缺少叶酸和铁，对孩子的发育还是有影响的，于是装作若无其事的问道，“没想过喝点其他的？”

“倒是想过去别家讨点奶水喝，可村里有生养的媳妇，奶水都不怎么富裕，也不好隔三岔五的打扰”，说完，老黑蛋又指了指墙角撅着嘴说道，“呶，前两月还卖了四袋麦子，得了三十多块钱，换了三罐奶粉。”

姜斌瞧着奶粉桶的大小，问道，“一个月得吃个三桶吧？”

“三桶可打不住，别看这娃娃小，要是全吃奶粉，一个月四桶也不止”，说起孩子的事情，老黑蛋一脸得意，好似能吃也成了值得炫耀的事情。

“孩子吃惯了口，还能改回来？”

“没事儿，跟着其他吃食掺着喝就可以了。”

听着老黑蛋的讲诉，姜斌觉着也不是办法，从口袋里数了三百块钱出来，硬是塞给了老黑蛋，“留给孩子买奶粉吃吧。”

姜斌的纸票一掏出来，就让边上的二胡子眼前一亮，都说姜家有钱，那真的是一点不假，随随便便身上就能掏出几百块钱，这都够他辛辛苦苦挣个一两年的了。

“秀才，那哪儿行呢，你还没结婚，啥都没置办，我怎么能收你钱，赶快拿回去，”不仅是老黑蛋态度坚定，连床上的瘸腿老娘都是赶忙阻拦。

姜斌笑着说道，“奶奶、叔，我年轻在外面挣钱容易，可不像家里刨地那么难。”

这倒是姜斌的真心话，可老黑蛋的老娘依然通情达理的说道，“我知道你挣钱容易，但再容易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可不能让你破费。”

在老一辈乡人的眼里，姜斌能挣钱是不错，但也就比在家多挣个三五倍罢了，极限的能想到挣个三五十倍就顶天了，可能他们永远也理解不了姜斌的那句“挣钱容易的概念”。

姜斌也无法，总不能告诉他们，就你们跟我说话的功夫，我已经能挣很多个三百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