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想，寻常的青楼只要接待客人便是，如潇湘苑这样收集信息的也许也有，但已经有青楼生意，为何那家还要多设一层不做酒食，做赌场呢？”

“为了……赚钱。”

“对，那最需要钱财的，但又不能明目张胆出来做生意的，是不是只有叛军了。”

“嗯……对。话是这么说没错，可叛军跟北齐皇室怎么会搭上关系？又何必替他们教养舞女，送去宫廷？”

颜卿的推测不无道理，那样一个青楼赌场，确实是一处来钱的好地方，也存在可能是叛军的收入来源地，但这跟北齐又有什么关系……

“你还记不记得，柳如儿死前，说的最后一句话。”

在刑场上，柳如儿衣衫褴褛地和一群与叛军有联系的罪犯跪着，临死前突然疯癫地大笑，对顾弘景说，他长得很像他的母亲。

这句话，颜卿一直没能想明白是什么意思，但现在，她的心中却突然涌起了一个大胆的假设。

“柳如儿是妾室，颜志行出席宴会什么的都带的是周氏，她应当很少会有机会见到身为顾王妃的你母亲才对。

那她为什么会说你长得与你母亲像？一定是她曾见过已故的元秦公主，才会发表这样的话语。”

颜卿的口中从顾王妃变成了元秦公主，顾弘景也发现了一些不对劲的地方。

如果在嫁到梁阳来之后，柳如儿不可能见过元秦，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柳如儿本就是北齐人，而且是有一定身份的，至少能够看到过还在闺阁之中的北齐公主元秦。

这么一想，好像很多事情都通了。

柳如儿是颜志行从青楼里带回家的，也许就是叛军势力下的青楼，陆恬雅被顾弘景送去的那个地方。

而北齐，肯定有一股势力牵扯在叛军之中，与他们达成了某种合作，互帮互助，蛇鼠一窝。

二人都想清楚了这个惊人猜想的前后因果，竟然也出奇得连贯通畅。

如果是这样的话，北齐和叛军联手，可能就没有想象中那么好对付了。

顾弘景与颜卿相顾无言，却在各自的眼神中看到了惊讶和盘算。

片刻，顾弘景主动开口，打破这沉寂的气氛。

“卿卿，晚上给我留个门，带你去看场好戏。”

“啊？可是晚上好冷的……”

颜卿有些不太愿意，但看着顾弘景一脸希冀，又不忍心说出个“不”字来。

“好吧好吧，给你留门？还是留窗？”

笑着调侃着顾弘景，惹得他伸手便想揉揉颜卿的头，以此来缓解自己的尴尬。

“哎哎哎，马上就要回宴席了，我发髻要是乱了或者换了，都容易惹人非议，你注意着点啊。”

泄气似的放下了手，顾弘景只好顺势捏了捏她的小脸蛋，算作出气。

“别开着门窗等我，我到了会自己翻的，仔细冻着你。”

说得轻车熟路的风流模样，但颜卿却感受到了其中的暖意，回以一个甜甜的笑，愣是让顾弘景的心漏跳了半拍。

……

等他们二人前后回到宫宴上时，席面已是上了瓜果点心，差不多进入尾声了。

黎子鸢眼见着元静姝也跟着出去了，却满脸不高兴地先一步回了位置，关切地询问了一声颜卿，怕她受什么委屈。

颜卿浅笑着安抚了母亲，便收到了来自旁边元静姝的嫉恨的眼神。

她举起酒杯，荡了荡里头小半杯果酒，随后冲着元静姝轻轻一举，一口饮尽，然后无论那边的心情是下着多大的狂风骤雨，也毫不动摇地再不送去一眼，气得元静姝还“不小心”顺手砸了个琉璃盏。

对面的顾弘景看着，也笑着。

原来挑衅这种事情，他家卿卿也能做得那么好啊。

宫宴很快就结束了，几位皇子送北齐和南疆的使团入住驿站休息，其他的大臣们便各自回家去了。

一整天都端着郡主该有的姿态，颜卿也很累乏，沐浴洗漱了之后，才舒舒服服地躺到床上休息，随手拿起一本闲书来看。

刚翻了没两页，又突然想起顾弘景晚上会来找她，猛地从床榻上翻身起来，坐到梳妆台前打扮起来。

“叩叩叩——”

颜卿这头方才略施粉黛，头发都还没梳好，顾弘景便在窗户边轻轻敲了几声，添喜放下手中颜卿的青丝，前去替顾弘景开窗。

寻欢听到动静，警惕地抱着长剑出去探了一眼，见着是顾弘景，才又回到自己的屋里休息。

“等等等等，你怎么这样早就来了？我还没收拾完——”

颜卿的发髻才梳了一半，顾弘景便翻身进来了，她有些窘迫。

不知为什么，自从二人相互确认了心意之后，颜卿在他面前，总是不由自主地想要表现得更好一些，也希望自己以更漂亮的姿态出现在心爱的人眼前。

“没事儿，你慢慢收拾。”

本来顾弘景也是早来了些，那头行动的人应当才在路上，又不想让颜卿瞧见什么血腥的场景，所以去得晚些倒是正好。

顾弘景在窗子边上脱去了披风，站着去了会儿身上的寒气，才走近颜卿。

他从添喜的手中接过颜卿还没有绑好的散发和檀木头梳，仔细地拨弄起来。

“你会梳头吗？”

面对颜卿的质疑，顾弘景很认真地替她固定了一缕发丝之后，才开口回答。

“不会啊，让你的女使教我，我学东西很快。”

理直气壮的模样，但却让颜卿心里很是满足。

有一个男人，能够在这个以男子为尊的年代，事事以你为重，还为了你，去学如何盘女子的发髻，斯人若此，还有何求呢？

添喜没有再上手，只是告诉顾弘景可以怎么做，他果然学得很快，一盏茶的功夫，一束漂亮的追云髻便出现在了颜卿的头上。

左看看，右摸摸，颜卿是高兴得不行，顾弘景站在一旁欣赏自己的成果，也很高兴，突然就觉得这发髻也没有那么难梳了。

“别看啦，你若是喜欢，日后我天天给你梳，叫添喜退休吧。”

一旁正在收拾东西的添喜莫名其妙地被安排了，却也是满脸都替他们欣喜。

“走罢，夜深了，等到再晚些，就该更冷了。”

这会儿外头还都亮着灯火，下人们忙忙碌碌的，所以颜卿也从窗子翻了出去，依偎在顾弘景的怀里，感受他的体温和扑通扑通的心跳，主动环手抱住了顾弘景的腰，跟着他一块儿飞檐走壁。

“你心跳这么那么快呀？”

刚到地方，方才站稳，颜卿便笑嘻嘻地打趣着顾弘景，他没有说话，只是揽着颜卿的腰的那只手轻轻捏了捏她的肚子，算作对她淘气的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