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弘景没有祖母，又年幼丧母，都是因为当年子书毅的一场叛乱，让原本可以幸福长大的他，一夜之间性情大变。

太后对他，是很怜惜的，顾弘景也懂得感恩，常常会进宫来看看她，比那几个没事就不往寿康宫跑的亲孙子，要孝顺得多。

见着他逐渐话也变多，懂得开始关心人了，太后看在眼里，是欢喜在心里的。

颜卿能让他重新找回人情味儿，也是功不可没的。

“是。”

太后见颜卿虽然嘴上应得好，可行为举止都还是礼貌带着疏远，心中明了，却也不多强求，总归是没怎么亲近过，算起来也只能是她们二人第一次这样交流，怪不得她。

“你皇祖母一直想见见你，所以今日才特地匆促叫你来的，宫中有北齐和南疆的客人，便叫白贵妃先接待了你，这个点才见着。”

皇上坐在一旁，也少了许多在众目睽睽之下的帝王之气，显得随和了许多，让颜卿都分不清楚，是那个差点下旨让她去和亲是真的皇上，还是现在这样和善好说话的是真的皇上。

“白贵妃与叶妃待朔阳很好，皇祖母与皇上有正事要忙，朔阳明白。”

颜卿知道皇上这是在对她解释着，避免让她觉得怠慢了，也连忙开口说话，在称呼时，也将太后改成了皇祖母。

虽是第一次见面，但是颜卿就是能够感觉得出来，太后是真心待她好，喜欢她的，所以她自然也不会介意让老人家开心一些。

“好，好便好。哀家方才听华岚说，你是在御膳房与顾家那小子一块儿吃的午膳？”

“是，贵妃娘娘掌管六宫，政务繁忙，颜卿自觉不便过多打扰，便出来走走，恰巧遇上了景世子，就一同用了个午膳。”

颜卿不知道太后突然提到这个是什么意思，只好一五一十地按照原先准备好的说辞，又当着太后和皇上的面说了一遍。

“弘景虽然性子冷了些，但是人是极好的，你们既然两家已经定了亲事，那皇上便早些下旨赐婚才好，莫叫人家孩子们的缘分被人生生拆散了。”

太后说着说着就招手示意颜卿过来，坐在了她的身边，应当枯老却保养得仍旧白皙的手轻轻拉上了颜卿的小手。

话中的指向，竟是催促着皇上快快给她和顾弘景下旨赐婚。

颜卿心中惊讶异常，来之前她和父母一样，都以为太后和皇上会找各种借口让她去和亲，甚至做好了宁死不屈，要打一场硬仗的准备，却没想到，他们闭口不提和亲，反而还说着和顾弘景的婚事。

这是……怎么回事？

“是，母后说得对，朔阳如今还未及笄，待她及笄之后……”

“等什么及笄之后呀，卿儿这样的好姑娘，等及笄那媒婆不得踏破了颜家的门槛？赶紧的，正好弘景今日也进了宫，你去找他说一下，早些下旨赐婚了就好。”

“可这……”

未及笄就赐婚，这没有先例的呀，就连黎嘉月也是在及笄当天一块儿下的诏书。

太后却没想这么多，没有先例，就开这个先河呗，左右也不是什么大事情，主要是颜卿实在太优秀了，对她有想法的大家族不在少数，万一顾弘景好不容易找着的媳妇儿被人拐走了怎么办……

“这什么这，你若是不下旨，哀家就是拿着手上的半块凤印，便是舔着这张老脸，也要下一道懿旨的。”

太后瞪了皇上一眼，很不高兴他这样犹犹豫豫不肯决断的模样。

给王府世子赐婚，是皇室之大事，理应有玉玺盖章的，不过，若是太后亲自拿着凤印下懿旨，那自然也是为外界所承认的，只是多少要受人诟病而已。

更何况，还有半块凤印，是在白贵妃地方。

“是是是，弘景这会儿还没出宫去，儿子马上就让人去留住他，商量赐婚一事。”

皇上似乎是习惯了太后这样“耍无赖”的做法，无奈地轻轻揉了揉额角，妥协着答应了。

颜卿默不作声地悄悄巡视了一圈，整个宫里的所有宫女都面色如常地做着自己手头上的事情，没有人对太后的话语和举动表示惊讶。

看来她的心态是最格格不入的一个了。

确实，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颜卿与太后都没有过多的交集，自然也不会知道，原来一直威名在外的太后娘娘，竟然是……这般的可爱。

比她的祖母还要像个老小孩一样。

虽然没有说话，但是颜卿很自然而然地就做出了羞涩的模样，在长辈谈论着自己婚事的时候，红晕爬上了脸颊。

“瞧瞧，哀家真是老了，卿儿还在这儿呢。不说了不说了，这事儿皇帝你就自己去操办吧，哀家与卿儿说会儿话。”

这就是变相地要赶皇上走的意思了。

“是，那儿子就去前殿处理奏章了，母后与朔阳在此说说话吧。”

皇上站起了身告辞，颜卿也巧妙地从太后的手中抽离出自己的小手，对皇上行送礼。

“卿儿，你过来坐，哀家这里常年焚烧着檀香，还有很重的药味，小辈们都呆不久，也就你来了，一点反感的面色都没有。”

“臣女的祖母也礼佛，常常烧着香，闻惯了，也便不觉得有什么了。”

“你祖母，未出阁前是苏家女吧？我记得她那时候……”

太后说着说着，便开始回忆过往，颜卿也一直极有耐心，也很好奇地听着，让她讲得更加起劲了。

若说原本对颜卿的喜爱，只是出于和她相关的黎子鸳以及顾弘景，那么现在，太后是真真正正地喜欢颜卿这个什么都不做，也能讨人欢心的晚辈。

说得口都干了，太后就着华岚递来的茶水饮了一口，才缓过一些。

“太后娘娘，今儿个起得早，又没休息，这会儿还不乏呢？”

太后是一直有午睡的习惯的，而今天接待完他国使臣，她便紧接着拉着颜卿说话，尚且一刻都没有休息过，所以华岚担心她的身体扛不住，想劝说她去休息一会儿。

“有着卿儿陪哀家说话，怎么会感到乏累呢？卿儿难得进宫一次，晚些便要走了，哀家还不得抓紧时间多跟她说说话呀。”

太后面色是精神得很，但颜卿从华岚姑姑的话中就能够推测出，大约太后是到这个时间，有午睡的习惯的，只是因为她的到来而没有去休息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