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场送隋祖禹独自回国后，郝仁立马收敛了公事公办的表情，抓过穆言的手十指紧扣，亲昵地走出机场。

“接下来我们去哪呢？”郝仁问。

出发前，两人完全没有时间仔细做攻略，只是约好忙完这阵子，好好过个二人世界。

“要不我们去旧金山吧，我想去旧金山现代艺术博物馆逛逛，然后自驾沿着加州1号公路去洛杉矶，我听说17英里的海景特别美。”

“旧金山，我们也可以去硅谷和斯坦福大学逛逛，看看别人的高科技产业园。”

蜜月的行程在两分钟内讨论完毕，两人来了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

旧金山市的面积不大，不到深圳的三分之一，市区面积更小，据说别的城市举办马拉松就是封路而已，旧金山需要封城，否则42公里的跑道都凑不齐。可是生活节奏在假期总是走得慢许多，这么小的地方，两人走走停停，晃晃悠悠逛了五天。

没有了工作，穆言紧绷的身心彻底地放松了下来，于是，郝仁渐渐地发现了自己能干老婆的真面目。

平时，穆言能穿着7厘米的细高跟鞋在外走一天，现在明明穿着最舒服的运动鞋，机场里才走了一会就累了，愣是赖在行李箱上被郝仁一路推到出租车处。

工作忙起来，穆言咬两小口三明治就饱了，旅行时候晚饭吃了一块牛排回酒店又吃了一斤车厘子，还主动为目瞪口呆的郝仁开拓知识边界，说女孩子有两个胃，一个装正餐饭菜，一个装甜点水果。

以前穆言对国外发新闻，常常工作到深夜还精神抖擞。结果，一休假仿佛被抽走了精气神，敷着面膜能睡着，看书能睡着，看着电影能睡着，随时随地都能睡着，郝仁很快习惯了房间里突然就没了声音，然后从各种角落将穆言抱到床上。

这天，郝仁和穆言起了个大早，驾车去硅谷这个电子工业和计算机业的王国游览。硅谷距离旧金山大约50公里，原本是个果园密布的山间谷地，现在是几千家科技公司的聚集地。

隋祖禹曾经说过，硅谷以前的初创公司，一开始规模都很小，通常是几个学生，或是别的公司里才华不得施展的年轻人，凑在一起向银行贷一笔款，租个破旧的厂房，就算拥有一家公司了。他们头脑精明，不像大公司一样按部就班地，而是另辟蹊径地研发出前沿产品，将三五个人的小公司发展成为影响世界的大公司。

郝仁听完就想起刚进耀华的时候，赵扬将他带到破旧工厂旁的一座两层小楼前，告诉他上面是宿舍，下面是办公室，然后进楼走到一间只有十几套颜色不一桌椅的屋子，说这就是办公区。那时候，郝仁也没敢预测耀华能走多远，结果十多年后，耀华的工厂遍布全国，办公楼从远郊搬到近郊，又搬到市中心，摇身一变成了全国数一数二的民营企业。

两厢对比之下，郝仁觉得沸腾的中国大地也有硅谷一样的可能，孕育出成百上千家科技企业。

郝仁一边回顾着来时的路，一边开着车在公路上行进，大约一个小时就到了位于硅谷的谷歌全球总部。环视四周，这里与其说是办公区，不如说是大公园，到处绿树成荫，游人出没，除了办公区不能进入外，任何人可以随处游览。

加州的阳光从不不辜负游人，蓝天白云让人心情大好，郝仁到底不是来工作的，到几个着名的公司门口拍照留念，感受了下硅谷的氛围，就不再想思考什么科技创新了，脑子一片空白地牵着穆言在这里悠闲地散散步。

地方太大，两人一逛就过了饭点，直到肚子饥饿才发现已经两点了，于是随便寻了个还有食物供应的小餐馆吃东西。

这时餐厅已经没有什么客人用餐了，两人临窗坐下，一个坐在吧台看书的服务员不情愿地放下手中的书过来招待，郝仁一看是一个长得颇为清秀的亚裔面孔。

“请问两位要点什么？”

“一份肉眼牛排，一份凯撒拉萨，一份薯条，一份鸡翅，两杯橙汁。”

“好的。”

这个亚裔服务员进了厨房，由于只有郝仁这一桌，所以上菜特别快，菜上完后，他又走回吧台继续看书。

郝仁看这人觉得好奇，他长得文质彬彬，又专注于手里的书，怎么看都不像是个干惯粗活的服务人员，于是中文问道：“你是中国人吗？”

服务员抬也没抬，回了个一声是。

“你在看系统方面的书，难道是这边公司的员工过来兼职？”郝仁又问。

这句话让这个服务员很是不悦，压着火气放下手里的书，径直走到郝仁的面前问：“先生，你来用餐，问这么多要干嘛？”

郝仁满脸堆笑地对这个年轻的服务员说：“对不起，你别误会，我不是想要冒犯你，就是看到你看的书，职业病犯了，我也是做这方面的工作，所以多嘴了，你介意不用回答的。”

一看是同行，又都是中国人，服务员的气消了大半，叹了口气说道。

“我原本在这边一家中型公司工作的，一年前公司被另一家大公司并购，我们就跟着过来，结果对方并购要的主要是知识产权，不需要这么多员工，就开始陆陆续续裁员，我比较不幸，正好是被裁的一员。”

“那你怎么不找个类似的工作，而是跑来餐馆工作？”郝仁问道。

“有尝试，没有成功，我的研究领域比较窄，需要的公司不多，而且都是大公司，竞争激烈。别看硅谷这边光鲜亮丽的成功者很多，其实失败者更多，从失败的公司走出来的人不是特别好找工作，但我一直不工作也不行，暂时先做服务员谋生，走一步算一步，好歹有口饭吃。”

“那你是做什么的？”

“手机系统。”

“手机系统，难道并购你原来公司的是微软？”

“正是，你怎么知道？”

“也是猜的，微软一直想在手机系统上能有所建树，但却被市场领导者Symbian系统持续压制，现在全球七成以上的手机都是Symbian系统，微软的WindowsMobile系统只有可怜的两成，他们一定很不满意，所以通过并购或者别的办法来改变格局很正常。”

“原来这样，你们果然是业内人士。”

“但你怎么不考虑回国呢？”

“回国，我来美国求学工作，就差一年就可以拿绿卡，这时候回国岂不是很可惜？”

“可惜不可惜，就看你要什么了，现在国内发展迅猛，如果你关注一下，很多公司已经在国际上崭露头角。如果在国外发展很好我不敢劝你离开，但如果不能施展才华，留下来又有什么意思呢？当然，这只是我个人的观点，你可以忽略也可以考虑一下？”

这个服务员思考良久，以前确实没有想过回去。从小到大，去最好的学校学习，去最好的地方就业，追逐最好就像一个信条指引着自己，自己从没有想过要放弃。可是，如今通过努力混到了科技企业最密集的地方，却依旧找不到自己独特的位置，换个地方再来似乎是个更好的选择，但如果这样，那之前的所有努力不是成了沉没成本，又白费了。服务员被陌生人的一番话，搅得心中纠结万分，是走是留，都有势均力敌的理由。

“你是谁？”

郝仁拿出一张名片递过去，说道：“耀华终端有限公司，郝仁。你叫什么？”

“孙皓。”

“如果回国就来找我吧。”

郝仁和穆言吃完了，在孙皓惊讶的目光中走出了餐厅。

走了一段路，穆言看郝仁陷入沉思，一言不发，于是假装生气的说道。

“吃个饭都被你忽悠到一个人，你是来度蜜月的，居然也能偷偷工作。”

“唉，别生气，我以前上班偷偷想你，现在在一起偷偷上班，扯平了。”郝仁强词夺理地说道。

“你胡说八道的能力又变强了。”

“你怎么知道他一定会被我忽悠回国？”

“你注意到他的眼神没有，仿佛突然看到了光。”

“这么玄乎？”

“你相信我，长则半年，短则两个月，他一定回来找你。”

“穆老师有读心术，太可怕了。”郝仁说完就朝前跑。

“你是不是一肚子坏水，怕被我认出来？”

“溜了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