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吉夫又带着郝仁和陈虎去参观了Flipkart的几个快递集散地和在郊区的仓库，几个地方散落在城市各处，加上堵塞的交通，告别桑吉夫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六点半。

太阳像一粒咸蛋黄朝城市西边迅速下坠，挣扎着发出的红光穿过层层雾霾撒在五颜六色的房顶上，垃圾满地的马路上，挤满行人的公交上，掩盖了一切的脏乱，勾勒出一副绚烂的景象。

郝仁看了一眼路上步履匆匆的行人，自言自语：“真的要在这里建厂吗？”

陈虎听到，连忙摆摆手说道：“郝总，你别听印度佬的游说，他有私心，希望耀华在本地建厂，那供货的弹性就比较大，不用等海运清关这些时间。但对耀华一个中国厂商来说，在印度建厂没这么简单的，除了投资巨大，还有很多因素要考虑。”

“我知道没有那么简单，首先，员工工资低不代表着人力成本便宜。用人成本除了考虑工资，还要考虑效率和良品率，这一点，世界上没有哪里的工人能比得上中国。其次，印度的基础设施确实不行，水电成本应该也不低，更重要的是不稳定，我们今天走过的几个小区都有柴油发动机，估摸经常停电，这对工厂可是很致命的。

更重要的是，供应链成本才是最大的成本，印度的工业体系远不如中国完善，原材料、利器、配件、模具都得从国内采购。”郝仁说道。

“郝总，你说得太对了，我之前遇到一个小老板，就说这里的工人水平差，他厂里有套先进的设备仪器，光切割刀就几十万，理论上用200次才需要打磨，结果被工人用得不到100次就需要打磨，不仅浪费打磨费，还减少机器寿命，那点人力工资省下来的钱根本不够补漏的。”陈虎说道。

“放心吧，像建厂这么大的投资，除了需要赵总决策，至少得花半年时间的深入研究，这事不急，先找个专业的本地咨询公司帮忙测算一下投入产出比再说。但有一点桑吉夫说得对，要想在印度挣到钱，需要深度本地化。虎子，有件事可能会委屈你。”郝仁说道。

“郝总你说，工作的事我不委屈。”陈虎说道。

“我们需要一个印度籍的高管来处理对外事务，营造出多元化本地化的形象。我希望让本地员工做好司令，而你做政委，成为总部和地区的粘合剂，确保上传下达，内通外顺。”郝仁说道。

“郝总你的意思我明白，我初来乍到，有很多需要学习的。印度不像非洲，与国际接轨，我们不用费事就能找到优秀的管理人才。”陈虎说道。

郝仁看着陈虎的眼睛，仔细辨认有没有不满或者其他什么情绪，结果只看到陈虎眼睛滴溜溜转，好像在盘算着什么。

“虎子，委屈你了，你的职级待遇一切照旧，业绩好年底再提升，希望你虚怀若谷，多向本地员工请教，不要带着空降兵的傲慢。”郝仁交代道。

听到待遇很快还有得升，陈虎松了一口气，嘿嘿地笑起来，一副见钱眼开的样子。

“好说好说，钱不少，一切都好说。”

“这些年也挣不少了，怎么这么护食。”郝仁说道。

“郝总你已经脱离了低级趣味，我还没有，钱不嫌多。”陈虎洋洋得意地说道。

“唉，走了，早点回去，这地方晚上路灯不够亮堂，怕掉沟里。”郝仁说道。

“走走走。”陈虎招手打了辆出租。

回到酒店用过晚餐后，郝仁工作了一会躺在床上给穆言打电话。

“穆老师，我的申根签还没过期，我打算忙完这段时间就到欧洲去看看你的全球营销中心。”

“好的，欢迎郝总莅临指导。”穆言说道。

“嗯，乖。我不定酒店了，留住你租的地方，给公司节省费用。”郝仁说道。

“嘿嘿，不是租的，我买了一个小公寓，你过来看看，虽然有点旧，但地段和布置都很好。”穆言说道。

“穆老师居然背着我置业，打算在法国扎根不回来了？”郝仁故作生气。

“没有没有，我是想偶尔是不是可以来度度假。”穆言说道。

“那你说说巴黎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吧。”郝仁问。

“我住的楼下有一家任性的法国餐厅，主人每天的菜单都不一样，想做什么就卖什么，有时候我连续吃了一周都没有重复过……”

郝仁太累了，听着穆言柔情似水的声音，很快就睡着了。

接下来，郝仁一边让陈虎和人力资源寻找本地高管，一边委托咨询公司研究本地建厂的事，每天都有新的消息发回，郝仁心中的天平也在偏移。

投入产出测算的结果显示，成本优势谈不上，地理优势更为突出，印度地处欧亚大陆中心，连接了东南亚、中东、欧洲等各个市场，印度人在国际贸易上交流顺畅，耀华完全可以把印度作为海外市场基地，在本地人的助力下发展外贸。

至于供应链的问题，可以通过在国内采购分好配件模具等，然后主要在印度组装，也可以尽最大可能保障知识产权和信息安全。基础设施差等问题，可以通过在接近港口的新经济开发区选址，一是方便运输，二是新建较有保障。

郝仁整理方案时信心满满，他觉得赵扬肯定会一如从前那样支持自己。

大方向已经定下来，剩下的工作就直接交给了陈虎，郝仁则登上飞机，朝朝思暮想的老婆大人飞奔而去。

十几个小时后，穆言一袭风衣站在郝仁面前，郝仁还恍若梦中，好像很久没有见了，又好像才刚刚分别，总之，这个女人和以前一样美，却又染上一种以前没有的明艳。

郝仁不在迟疑，一把把人揽入怀中，实实在在的感觉。

“穆老师，我来了。”

“嗯，来了。”

拥抱了许久，直到穆言觉得有点喘不过气来，郝仁才把手松开。

“郝总，你想先回住处，还是先去看看海外营销中心？”

“去你那。”郝仁脱口而出。

“唉，工作狂都不找工作了。”穆言说道。

“唉，你确实生得六宫粉黛无颜色，但我绝对不会从此君王不早朝。今天太饱了太暖了，先休息一下。”郝仁撒娇道。

“你坐什么航班？太饱太暖是什么鬼？”穆言不解。

“不是。”

“是什么？”

“饱暖思……”

“文学修养不高，这些乱七八糟的倒是熟练。”

“现在不是讨论文学的时候，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