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对不起......”曾夫人一只手撑在地上，捂着嘴直哭，而后又捶着自己的胸口哽咽道：“我那个时候都二十八了，还是没有孩子。见艺儿跟我们有缘分才将她抱回来的。我们知道有了玲儿的时候，我们也很高兴，这样我们就能有两个孩子了。可是当我们去庙里还愿的时候，那个高僧跟我们说，艺儿这个孩子将来一定会对我肚子里的孩子有害。我实在是太想有一个自己的孩子了，我......”

“不是夫人的错，是我瞒着夫人将艺儿送走的。把艺儿送去那里，只不过是想有多远送多远，让她以后都不要与我们有关系罢了。我也没想过会让她....”曾万寿深深的叹了口气，在这瞬间，他似乎又苍老了不少。

“你们两个不用在这里假惺惺了。什么高僧？什么叫小朵会对你们肚子里的孩子有害？这些不过都是你们夫妇俩自欺欺人的说辞，都是为了给你们自己找一个能抛弃小朵的理由。我找了两年的孩子，最后还是见到了。在黑漆漆的地板上。黑色的污水将她的小脸都弄花了，额头上破了好大一个口子。眼睛很像我，那个时候她还不能将眼睛闭上呢。那小手小脚，跟洗净的藕似的。我找了三年，就得了这么个结果。”说道这里，关锦山脸上所有的悲哀、愤怒都收得一干二净。正如他刚才进来的时候一般，淡漠平静。

“然后我将小朵绑在背上，将害死她的人都杀了。简直比以往捕杀的山鸡还要弱。我在他们的头上都开了一个洞。这是他们给小朵的，我得替小朵还给他们。我记得，我去的时候天刚擦亮。完事的时候，太阳都挂得老高了。我就把小朵放下来，洗干净脸。可漂亮了。带她去买了副棺木。又给她找了片林子。那里有很多花。我的朵应该会喜欢。再亲自将她埋到土里去。那个时候我想就这么随她去了，就死在她的周围，这样我就能守护她了。把欠她的都还给她。”

提起他女儿时，他的眼里总会流露出些许的温柔。

“就在那时，我想到了你们，还有你们肚子里的孩子。总不能只让我的小朵在那冰冷漆黑的地下。我想过要把你们都杀了。可是当我看见夫人的时候，我突然想看看这个害死小朵的孩子是个怎样的孩子。于是我就留下来了。是个女孩。老爷跟我说他们要开始出商队了，孩子就交给我照顾了。我照顾了，越照顾，越觉得玲儿很像我的女儿。可她又是害死我女儿的凶手。”关锦山用力的握着拳，而后又松开了。

“我了好久，要怎样报复你们让你们尝一下我的痛苦。同时又能借玲儿弥补我的遗憾。想了想，我觉得让她变成孤独极端的人。纵容她的坏脾气，让她随心所欲，不去告诉她对错。只一味的对她好。老爷和夫人常年不在家，愿意接近她对她好的，慢慢也就只剩下我了。也正是如此，她也开始变得越来越依赖我，同时她的脾气也变得越来越反复无常，下手也越来越不知轻重。”

关锦山嘲讽的看着一脸不敢置信的曾夫人道：“我让她在你们回来的那段日子里必须装出一副乖巧的模样，她做得也的确很好。她心里有你。”说着，关锦山把视线转移到了一脸呆愣的曾曦身上。

“她喜欢你。可是她不会如何去表达，而你也只会闷着头跟在她后面对她好，却什么也不敢说。所以她才会让老爷到处去跟人家说亲为的就是刺激你，让你到曾府去提亲。可你不仅什么都没做，还开始对她避而不见。她是真的伤心了，老爷不知道其中的真伪，便提起你。她不愿意，因为她觉得你不爱她。所以她笃定你是不会答应的。可是你答应了。从那一刻开始，她就彻底疯了。她不明白是因为什么，你愿意娶她却不愿意在之前去争取。她肯定你不是因为钱，可她就是想不通。所以她从一开始的只是对你施暴，到后来不愿回家。一个不会开口问，一个不会开口说，这是我后来计划的一部分。”

“你的...计划？”曾曦眼神呆滞，根本就听不懂他在说些什么。

“你爱她，但同时你也一直都认为她嫁给你是被迫的，所以你一直都不敢与她过于亲近以引起她的不快。你跟她成亲五年，却一直没有孩子，是因为我在她平时喝的汤药换成避子药。她在常胜楼一直住着的房间也是我给她准备的。她会注意到曾喜财自然也是我的安排。后面的事发生得也算是顺利。玲儿还是怀孕了。可是这些还不够，玲儿虽然折磨你，但同时她也爱着你。所以她并不希望你知道孩子不是你的。但这不行，因为你太软弱了，不推你一把你是不会动手的。所以我带她到你家里去过一次。她亲眼见到你对你妹妹的亲昵和自然轻松的笑容，她一下就改变了她的想法。因为这些就是她一直想要却要不到的东西。她更深的折磨你，让你和她一起痛苦。于是在那天她开始不断地辱骂嘲讽你，到最后说出了她一开始不想说的秘密。还动手了，是的，我看见了，我一直在外面听着。玲儿还对你动手了。之后就只听见一声碰撞声，就都安静了。我只看你的表情我就知道出事了。我让你别慌在家里等着不过是拖延时间，时间越久，玲儿死亡的可能性就越大。我也是算着时间去报的官。”

“你说的....都是真的？”

“是真的。玲儿爱你，而且她对你也有所愧疚，因为你身上的伤疤就是她造成的。那场火是她点着的。”

“不.....不是.....”

“你软弱又自卑。想让玲儿改变又只会一味的忍耐。以为她会突然醒悟然后跟你相亲相爱吗？但凡你对自己对玲儿稍微多一点的信心，我的计划也完不成了。”

曾曦不停的摇着头，身上的铁链被他弄得很响。

“她爱我。她是爱我的？”

“虽然如此，但这也只是我的一面之词，我只是推波助澜，并没有真的动手杀人。就像我说的，成事在他，他若有任何的变化这也只是我的一个计划。至于我所说的村子，都过去二十多年了，那里早就又有了另一条村子。就像大人说的，没有证据，我也可以现在就否认我刚才说过的话。”

秦颖逸看着一脸平静的关锦山道：“曾玲死的时候，你心里难受吗？”

关锦山看着同样一脸平静的秦颖逸沉默了半响道：“不过是天道轮回罢了。”

“你觉得你跟他们两个有分别吗？你说曾玲对你很是依赖，你曾想起过小朵也这般对曾万寿夫妇？你的做法跟他们夫妇俩本质上是没什么区别的。因为你们都间接杀死给与你们信赖的孩子。从这点上看，你现在是没资格指责他们两个的。因为你自己也清楚，曾玲到底是因为什么才会死的。”

秦颖逸说完，心里突然觉得很是悲哀。当初在曾府，她就是因为看到了关锦山在对于曾玲的问题时总是会流露出一种坦然。似乎对自己所说的都已经一清二楚一般。特别是到最后在他见到那群丫鬟都完美完成他交代的事情时，心里的逾越不小心显露在了脸上。

就是因为他这突然的逾越让自己了些在意。便让他们去查。在之前那安静的四天里，顺着他，慢慢的就查出了后面这一连串的故事。慢慢的也就能推出曾玲的行为都因为什么。

“老爷都是我们害死了玲儿和艺儿。都是我们的错啊。”曾夫人紧紧的抓着曾万寿的衣服，将头埋在他怀里嚎啕大哭起来。

满脸疲惫的曾万寿强打起精神，搂住了自己的妻子。轻声安慰着。

衙府不断回荡着的哭声虽然依旧让秦颖逸很难忍受，但也还是忍住没有恶语相向。

“曾夫人现在情绪有些失控，安良，将曾夫人好生送回去。”

“是。”

曾夫人离开了，曾万寿自然也跟着离开。只是在离开时在关锦山身边停留了一会。

“艺儿是个好孩子。对不住了。那和尚说的话没错，但他没告诉我们这都是因为我自己造的孽才会害了这两个孩子。你说得对，只要我对玲儿多一点关心，多在家待一会，或许她就不会变成这样的。如今落得这样一个结局，都是我应得的。”

说完，曾万寿便离开了。

关锦山留下的泪他却并没有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