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晚上睡过去，林知知睡得很沉。

原本就睡得晚，童悦晚上还把她吵醒一次，比平常少睡了一个多小时，到了第二天早上，在沙发上睡觉的她甚至都没有察觉到严淮是什么时候出门的。

严淮轻手轻脚地出门之后，等车险些把自己等睡过去。

为了赶快把论文写完，他现在觉得自己原本还挺好的肝在隐隐作痛。

昨晚写论文写到四点多才睡，这会儿眼睛勉强能睁开都已经是十分努力的结果了。

他下了车，在步行去医院的路上时，旁边有个老大爷拿着个录音机，里面放着咿咿呀呀的戏曲，严淮听着听着，觉得自己像是在做梦一样。

这梦里，似乎还有点真实。他就这么走到医院门口了。

柳叶在对面的早餐店买了两个包子，刚过马路就看到严淮略微有些疲惫地拖着步子往里面走。

算算时间，的确是要期末了，除去老唐平时就极其重视并且严格得没话说的死亡论文，还有那令人绝望的期末考，她还在念书的时候，这段时间过得也一直十分悲惨。

医学生和一般的专业都不太一样，不挂科并不意味着事情过去了，像谭大，都会专门划出一个优秀线，老唐这种恨不得每个学生都能拿最好的状态去学习的教授，都是按着优秀线来看成绩的。如果成绩没有在优秀线上，那基本上实习就只能在谭大附属医院实习，附属医院各方面的条件都要比人民医院差上不少，听说连热水都要自己去热。床位少得可怜，手术也看不了几场，大部分时候就是在病房里走来走去，等着看病人的体征。

严淮能在人民医院实习，至少说明他上个学期的成绩还不错，优秀线是过去了，老唐也看他看得比较紧。这就属于比较好的情况了。

柳叶走到医院门口，从后面绕到严淮前面，看了看严淮的脸色。

好家伙，一大清早的，眼睛都快要闭上了，这样走路真的能看到前面的路吗？幸好这会儿还没什么人，要真换成人多的时候，少说也要撞到几个人。

她抬起一只手，放在严淮眼前晃了晃，调侃了一下。

“哎，还醒着吗？醒醒？”

严淮愣了好久，又往前走了几步，才意识到刚才似乎有人在对自己说话。

严淮停下步子，四处看了看，却没看到有人，就以为是自己实在太困都已经出现幻觉了，继续往前走，没有多想。

柳叶摸了摸下巴，感觉严淮这样是点过了。

她走了几步，又绕到严淮前面，堵住他的路，问道：“小严啊，你昨晚到底是几点睡的？我看就是通宵也不该这么困吧？”

话说回来，她忽然意识到，其实很多时候值夜班约等于通宵，但是值夜班之后反而比起一般睡得少的时候还要精神一点。按照苏酒儿的解释，就是人如果真的因为还有事要做所以不想睡，就真的一会儿都不能睡，一旦睡过去，睡得少了，醒过来之后那个迷迷糊糊的感觉上来，还不如一开始就死撑着把眼睛撑起来不去睡。

严淮努力睁开眼看了柳叶一眼，语气飘忽道：“四点多吧......”

“四点？”柳叶把提着包子的左手抬起来，看了眼手表，“现在是七点四十，坐车也要时间，起床也要时间，你应该是六点多七点就醒了吧？那不是才睡两个小时？”

严淮现在根本没有精力去算加减法，他现在连自己的情况都摸不清楚。

柳叶看着严淮十分敷衍地点了点头，然后眼前的人就又闭上了眼睛。

......能多睡一会儿是一会儿，就算是站着都不愿意浪费时间啊。

她想起那天在医院里闹得大家几乎都知道的那件事，老唐把严淮专门叫到一间诊室里，关上门训了一顿。看起来，的确是挺严重的，说不定真的是论文重写。那东西是真的要命。

可惜苏酒儿今天不在，她没办法证明自己的猜想正确。这件事还是比较遗憾的。

柳叶忍不住抱着验证预言的心思问道：“老唐那天把你叫过去，是不是为了让你重写论文？是字错太多还是专业术语出问题了？一般来说应该都是这些毛病。”

倒不是没有其他的毛病，而是如果不是这些小毛病，那就属于大问题了。对于论文有大问题的，一个是自己都不敢就那么交上去，一个是老唐基本连说都懒得说，这种论文直接就可以算挂科了，他老人家可以把叫这种论文的学生平时成绩算成零分，按照平时成绩占比，有时候就算期末满分，没有平时成绩也是过不了挂科那条线的。

在老唐这里，不管你平时是什么样子的，他到底对你的印象好不好，只要论文敷衍，就肯定不行。那基本上就算是学生一个学期一次的总结大会了，不把精髓拿出来都很难过的去老唐的法眼。

严淮非常沉重地点了点头，并表示：“柳叶姐，你知道那论文有多难写吗？我的灵感已经全部都用在原先那篇论文上了，现在写起来都不知道要往哪方面些，还有什么可写。之前都是从学期开始就想着怎么写论文，现在只有这么短时间，我真的写不出来了......”

第一百一十七章 他应该直接出去旅游了

严淮苦着脸，眼睛都睁不开，看得柳叶甚至笑出了声。

“老唐果然还是老唐，这是第二次了吧？一回生二回熟，这次总比上次强。”

“不不不，不是这样不是这样。”严淮否定了柳叶的话，“上次是只有期末考和论文，这次还要实习，结束后还要交报告，交完报告要继续实习。三倍的工作量，比起上次还要折磨人。我觉得再过一个月我就要从这里离开了，附属医院在召唤我。”

柳叶不禁感叹道：“还好我那时候老唐还没这么绝，现在真是一年比一年可怕了，这边已经很久没见过老唐的学生了，所以我知道你是老唐带的之后就格外震惊。小严，你知道为什么人民医院来的学生一直都没有老唐带的吗？”

严淮半眯着眼，其实心里也很清楚，但还是忍不住问道：“为什么？”

柳叶：“我当时被分到老唐这里，后来实习的时候能来人民医院实习，很多学长学姐都惊呆了。其实我刚开始也想不明白这件事，直到有一天，我看到了谭大的一条帖子。”

她说到这里，顿了顿，似乎还在回忆当时看到帖子时候那无比震惊外加无法理解的心情：“帖子里说，原本分实习地点是按照成绩分的，但是老唐不一样，他要求加上自己的意见。然后，在我入学前一年的时候，把那年原本要来人民医院实习的两个学姐的名字从名单上划掉了，全部改到了附属医院实习。我们那个时候，附属医院比现在破落多了，不仅建筑是旧的，设备也是旧的，人流量还不如隔壁的私人诊所，全靠着谭大的名头和资金撑着，每年都有人预言谭大的附属医院就要关门大吉了。”

“你可以想象一下当时那两个学姐的心情，啧，我就是听着都觉得很是精彩。然后她们两个很不服气，觉得老唐针对他们，还说这中间有黑幕什么的。原本这两个人关系还不算多好，这么一来，甚至还就联系在一起了，然后去老唐那边堵门要求把实习地点换到人民医院，还是拿着打印出来的成绩单去的，站在办公室门口要求老唐给个解释。”

严淮真的就想象了一下那个场面，不过按照他现在对老唐的理解，这件事八成该怎么样就怎么样，不会因为两个人闹一闹就变主意的。

果然，柳叶道：“老唐当时就怒了，他指着那两个学姐，说她们除了期末考成绩好，什么都没学会，解剖个兔子都小心翼翼的，除了会死记硬背，就没别的本事了。还有个学姐更离谱，她晕血，看见血就挺不过去那种，说是有次拿着手术刀，都还没做什么，人就晕了。老唐指着她们骂了一顿之后，两个人都说不出话了，那晕血的学姐哭着跑了出去，还说什么早知道就不学医了。”

严淮：“晕血，不应该吧？”

晕血不能学医难道不是常识吗？这都可以？

柳叶：“是啊，这我也理解不了，但是他们说，那学姐好像是因为一些心理原因导致的晕血，简而言之就是对血恐惧，是入学之后出的事，具体的都不愿意多说，也算是一个没有答案的问题。简直离谱。”

说到这里，柳叶才重新问道：“你现在还困不困了？”

严淮很想摇头，但平心而论，他现在的状态还是很困。

即便是久久未燃烧过的八卦之魂，也难以把他睁不开的眼睛抬起来了。不过仔细想想，这段时间因为各种原因，他真的已经几乎把原先无比八卦的自己抛之脑后了。

柳叶摇了摇头，“那还是去洗把脸吧，老唐已经快来了，今天他有场手术，难度不高，之所以让老唐来做，主要还是给你们这样来实习的做个示范，他待会儿肯定得来找你一趟，你可别把这种状态带到老唐面前去，要不然，他估计要气得把你现在的论文直接收上去，宣布你这学期基本白上了。”

听到关于老唐有手术的消息，严淮顿时浑身一震，整个人清醒了不少。

他震惊道：“这件事我怎么会不知道？老唐做手术没有提前通知我们这些要去看的学生，这好像不太合理吧？”

柳叶：“当然不合理，因为这场手术是老唐主动要求去替了秦公子的，还是他自己去找的秦公子，说是他不看着你们这些实习的学生，你们就不好好学，这次他自己来，专门看看谁不认真观摩手术。话说回来，秦公子虽然是留学回来的，却和老唐关系很不错，叫老唐一声老师，这件事你知道么？”

严淮神色复杂地点点头：“这件事我知道，刚开始也想不通，但是后来才听说，秦师兄原本好像是要报谭大的，只是因为一些别的原因，只能去国外留学。而且秦师兄那个分数，确实是稳上谭大，甚至还超了分数线十几分，当时是怀市的理科状元。”

林知知高考结束那年，地方惯例要报道当年的状元，文科状元是个很娇小的女孩子，看起来年纪不大，倒像是个越级生，理科状元就是秦越。在怀市，重理轻文几乎已经成了历史遗留问题，大家说着说着渐渐也都习惯了，毕竟理科生将来能走的路要更多，并且很多专业都比文科专业更好就业。于是电视台对秦越疯狂采访。

不过，秦越刚开始还只是拒绝了采访，后面直接不知道人去哪里了，记者和来邀请他入学的学校全部扑了一场空，这才发现理科状元居然是一个人在怀市生活，完全没有家人和他在一起，他走了，也就意味着失去了联系的机会，根本就没有能联系得到的亲属。

那年的电视上报道的全都是文科状元，对理科状元都是一笔带过，这件事其实很古怪，于是严淮问了问林知知。

他问道：“姐，今年你们高考的理科状元不是已经知道是谁了吗？好像还是你们班的......怎么没有关于理科状元的采访？”

林知知的回答现在看起来相当草率：“嗯，不过好像是因为拿了状元有奖金，直接出去旅游了。”

当时严淮尚还年轻，即便是这种话，他也想也没想就听了，因为他真的看到有说理科状元已经不在怀市的，还以为林知知和那个理科状元同班，所以知道更多内情，对这个消息深信不疑，甚至还四处传递了一下。

这半真半假的消息，他现在实在是想不通自己当初怎么会就那么傻，直接信了，问都没问一句。

但无论如何，那年的理科状元被他深深地记在了脑子里，毕竟很多年都没见过这么奇特的学霸了。

柳叶摸着下巴，完全没注意到自己的包子都要凉了：“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秦公子好像是你姐姐的前男友？就是你那个不会笑的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