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魏活了这么多年，费尽心力才爬到了谭市市长的位置上，对于这些小把戏，自然看得通透。

家里的佣人一直以来都是偏向陈芷薇的，他不说，不代表他并不知道。

陈魏的脸色顿时冷了下来，他看着周围的佣人，沉声道：“你们先出去。”

佣人们互相看了看，纷纷走到了隔壁的大厅里，把门轻轻关上。

这里已经没有她们说话的机会了，剩下的，就是陈家父女两人间的问题了。

现在，餐桌边只剩下了陈魏和陈芷薇两个人，门被关得严严实实，外面的人很难听到里面的对话。

陈魏冷眼看着陈芷薇，道：“薇薇，我给你一个机会，你来解释一下你刚才的话。”

“我......”陈芷薇慌乱间，看着陈魏的脸色，捉摸不透他现在的相反，只是机械道：“我刚才说......陈如夏拿了钥匙......”

“如夏好端端的，为什么要拿我书房里的钥匙？你倒是好好找个理由。”

陈魏看起来并不相信她的话。

陈芷薇忽然红了眼眶，哽咽道：“爸，你怎么能不相信我？我才是你的亲生女儿，陈如夏就是个外人！你宁愿相信一个外人也不肯相信我，是吗？”

陈魏的眉越皱越紧。

二楼，陈如夏的思路完全打不开，无奈地搁下笔，带着钥匙下楼。

她见到大厅里的佣人都在两边站着，随口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一般情况下，佣人都是各做各的，很少有距离在一起的时候，而且还是干站着，并没有在做事，如果让陈魏看到，估计少不了一顿训斥。

“如夏小姐，陈市长回来了。”一个佣人道，“现在就在餐厅里，好像出了些事......您看......”

陈如夏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她手里的钥匙很是显眼。

陈如夏笑了笑：“既然现在他心情不好，那我待会儿再来吧。”

陈如夏走出两步，又折回来。

她看了看这些佣人，抬起自己手里的钥匙。

“如果不介意的话，可以帮我把这个放回原处吗？”

她想了很久，觉得不过是一串钥匙，现在看来，陈魏应该不是太在意这串钥匙的丢失，毕竟他回来肯定是会先去书房的，现在都还没有叫她，就已经说明了他的态度。

只是不知道，现在陈芷薇和陈魏两个人在说些什么。

佣人看了看那钥匙，又看了看陈如夏，纷纷退后了些。

“小姐，这么重要的东西，还是您亲自交给陈市长比较好......我们拿着可能不太合适。”

陈如夏：“这没有什么合适不合适的，不过是串钥匙。既然你们不愿意，那还是我来吧。”

她拿着钥匙转身上了二楼。

没想到还没来得及上去，就在楼梯上被陈魏喊住。

他道：“如夏，你过来一趟。”

陈魏的语气听起来冷得可怕，像是已经到了气头上，却不得不生生忍着。

陈如夏镇定道：“好的。”

她再次路过一群佣人中间，推开门走了进去。

陈芷薇坐在餐桌边，哭得眼眶通红，楚楚可怜，完全没有她平日里嚣张的风格，在听到门响的一瞬间，陈芷薇的目光对上了陈如夏的目光，不过她很快就低下头，轻轻蹭了蹭自己的眼角。

陈如夏很快就感觉到了不对劲。

之前陈芷薇和陈魏两个人经常会吵架，但是最后通常都是两个人互相气不过收场，陈芷薇也不是个会哭哭啼啼的人，她惯常的模样都是硬顶着陈魏的怒气和他顶嘴。今天陈芷薇忽然示弱，应该是出了什么没办法硬顶嘴的事。

陈芷薇有了大麻烦。

陈如夏定定地看着陈魏，像平常一样问道：“爸，叫我来是有什么事吗？”

陈魏深吸了一口气。

“如夏，你先坐下。”

陈如夏坐到了陈芷薇的对面。

陈魏走到餐桌边，看着自己两个女儿。因为没有血缘关系，两个年轻女孩长得一点都不像，陈如夏眉目间温婉的气质，和陈芷薇现在强作的悲伤，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若是陈如夏是他的亲生女儿，那该多好。陈芷薇这样的性子，对于他这样随时可能会被外界媒体盯上的人来说，就是个不定时炸弹，说不定什么时候，她的行为就会为他招惹来难以解决的麻烦。偏偏陈芷薇性格如此，从小到大都是这样，到如今虽然不喜她这样的性子，却也已经没了办法。俗话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想要陈芷薇把现在的性子改了，变成一个事事听话的乖乖女，简直难如登天。

也因此，在很多事上，他都会偏向让陈如夏去解决。只有在陈如夏不方便的时候，他才会考虑完全不会思考利害关系的陈芷薇。对于陈芷薇的行为，他一个做父亲的，现在能做到的极致，也就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要是把陈芷薇放在平常人家，还说不准现在是个什么结局。

陈魏看着陈芷薇，声音冷得像结了层霜，完全没了平日里陈如夏印象中那种无可奈何只能包容的形象：“薇薇，你现在当着你姐姐的面再说一遍，你刚才跟我说的话。”

第一百四十章 笑容

陈芷薇一边擦拭眼泪，一边抬起头看了陈魏一眼。

“我......爸，我为什么要和她说？”

陈魏：“我让你说你就说，哪里来那么多为什么！陈芷薇，这是你姐姐，这么长时间了，我叮嘱了这么多遍，你对姐姐的态度，就是这样吗？给我正眼看着如夏，说！”

陈魏还从来没有这么生气地对过陈芷薇，一时间，陈芷薇的脑海中一片空白。

她看着陈魏，又看了看陈如夏，咬着嘴唇，道：“我......我刚才说......”

“我说......陈如夏为了不让我进门......”

陈芷薇看到了陈如夏手里的钥匙。

“她把钥匙拿了......”

陈如夏没想到居然还和这串钥匙有关系，直接把手里的钥匙亮了出来。

“薇薇，你说的是这些家里的钥匙吗？”

陈魏刚才没有注意陈如夏的手，现在才看到她手里就拿着钥匙。

“如夏，你跟我说，这钥匙是怎么到你手里的？”

见陈魏完全不顾自己的说辞，一门心思去问陈如夏，明显就是对她不信任，只相信陈如夏，陈芷薇顿时慌张了起来，连眼角的泪水都顾不得了，她直接喊道：“爸，你问她做什么？她这副样子一直都是装出来的，你不在的时候，可没见她是个什么德行！你问她她肯定不会说真话的，爸！”

陈魏没有理会陈芷薇的喊叫，只是继续看着陈如夏。

陈如夏无奈道：“爸，我最近在忙着赶稿市美术馆的设计方案，所以一直在房间里。”

“薇薇今天没有出门，或许有些无聊，便拿了钥匙来开门找我，我这才从门上拔下了钥匙。”

短短两句话，陈芷薇的脸色刷地白了下来。

陈如夏把中间的过程全都省略了，但是只是这么两句话，偏向感已经完全显露了出来。

陈魏沉默了几分钟。

这中间，陈芷薇捂着自己的心口，看着陈如夏，一双眼睛瞪得滚圆，但是陈如夏并没有看着她。

看吧，看吧，陈如夏就是这么一个虚伪做作的女人，在人前扮演好姐姐，其实一直都在针对她这个妹妹，说什么姐妹情深，都是陈如夏的谎言，只有陈魏，只有陈魏信她，为什么要信她？

陈芷薇到现在都想不通，陈如夏这样拙劣的演技，从小到大都是这样，为什么陈魏却没有发现，还那么信任她，分明陈如夏才是那个外人，一个外人而已！为什么？！

短暂的沉默之后，陈魏叹了口气。

“如夏，这么多年，我护着薇薇，是对你不太公平。”

他忽然就看明白了，之前是陈芷薇做的还不够过分。到今天，她都已经开始胆大包天到翻他的书房，他才终于醒了。

他是知道陈芷薇做事不讲道理，但是何曾真正因为她的不讲道理狠下心罚过她？陈芷薇之所以敢一而再再而三地触碰他的底线，就是知道他这个做父亲的无论如何都不会下狠手去罚她，只要过了这段时间，又是无事发生的样子。从之前百般针对那个叫林知知的姑娘，到后来故意车祸进医院，其实都是她无法无天的一部分罢了，要是再不管教，之后陈芷薇会做出的事，可能会更令人难以想象。

这个社会终究还是有规矩的，就算是他这个做市长的，也是沿着规矩的边缘在小心翼翼地走，生怕一不小心坠入无尽深渊，然而陈芷薇这个做女儿的，却借着他的名义在外面耀武扬威，全然不顾这个世界的规矩，无论是为人还是做事，都已经超出了别人可以容忍的范畴，甚至连法律的底线都开始触碰，这是何等可怕的事情！

陈如夏怔了怔，道：“爸......其实不是这样的，薇薇她虽然任性一些，但也只是小孩子心性，我并没有因为薇薇生气，也没有觉得委屈。”

她说话的时候，总是会看着对方的眼睛，即便没有和她面对面，也能感觉到这双眼里的真诚。

也正是因为这一点，陈魏才更加感到了差异。

同样是年轻的女孩子家，两个人从小一起长大，到了上高中，才分开上学，后来高中毕业，一个回了谭市，一个出国留学，受到的待遇都是几近相同的，甚至陈芷薇享受到的待遇还要更好一些，家里的人基本都会偏向她这个年纪小的亲生女儿。可是现在看来，两个人的差别却不仅仅是年纪了，陈如夏为人沉稳，说话做事都有自己的条理，即便也有看人眼色的原因，却也是这个社会必不可缺的一点。

但是陈芷薇，却因为这么多年他的纵容和宠溺，变成了现在这个骄纵的大小姐脾气，就连最基本的说话都不会说，每一句话都像是没有过脑子就直接出口，他根本就没办法带着这个女儿出去见人，时刻都要担心陈芷薇会不会忽然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把好端端的事情弄得一团糟。

陈芷薇红着眼，喊道：“你还要装！现在爸已经这么相信你了，你还要装！陈如夏，你这么演下来，不觉得自己很恶心吗？”

“闭嘴！”陈魏听着陈芷薇的声音，鼻尖还有那股来自陈芷薇身上的香水味，和书房里那香水味一模一样，根本没有她辩解的余地，整个人生了躁意，“薇薇，我最后告诉你，这是你的姐姐，就算没有血缘关系，她也是你法律上的姐姐，没有什么可怀疑的！我跟你讲了这么多年，如夏这么多年来为人做事的样子，你却是一点都没有学到，反而还开始质疑自己姐姐的为人，你摸摸自己的良心，薇薇，如夏什么时候害过你？”

“那你凭什么不相信我，去相信她！”陈芷薇忽然站起来，这个突如其来的动作把身后的椅子挤开，发出刺耳的摩擦地板的声音，“她一直都没有安什么好心，就算是帮我说话，也都是为了她自己，要不是一直以来帮我说话的样子让她看起来是个好人，你怎么会这么相信她？爸，你才是要好好想想，这都凭什么，凭什么？”

陈如夏至始至终没有开口，眸光浅淡。

她立在一边，看着这对父女的争吵，虽然名字一直在被提起，但却仿佛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局外人。

场面很混乱，但其实也很简单。

如果不是陈芷薇犯下了什么无法被容忍的错误，陈魏根本不会对她苛刻到这个程度，只会像之前无数次那样，安慰一下被伤害的长女，然后告诉她，忍下这一次，薇薇还不懂事，然后装模作样地和陈芷薇大吵一架，隔日又是一对好父女。

这次，只是刚刚好陈芷薇自己走到了陈魏的禁区罢了。

陈魏本就不是什么宠爱女儿的好父亲，至始至终，他爱的人只有自己一个，女儿不过是他闲极无聊寄托感情的工具，陈芷薇只是那个从他心理上来说更愿意去宠爱的工具罢了。在自己的利益和工具的情感之前，他当然会选择前者。

陈如夏忽然露出一个笑来，说不上是开心，但是看在陈芷薇眼中，却格外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