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笑忽然严肃至极的语气着实是有点吓人，严淮稍微有些犹豫地问道：“......什么事？小姨，要是不是什么好事的话，要不然就不要说了？”

虽然他本人好奇心很重，但是也耐不住坏消息折腾人啊，要真是什么糟糕透顶的事，他知道了还不如不知道，哪怕晚一些知道，也还少操心一段时间。

林笑：“小姨看起来难道还会害你吗？”

仔细思考了一下，顺便联系了下小时候记忆里的林笑的印象，严淮认真道：“要是真的这么说的话......会吧。”

林笑沉默了片刻，道：“看来你们都不喜欢小姨了。哎。”

严淮：“倒也不是。小姨，我还急着去买晚饭，再晚点我姐就要做饭了，要不是什么要紧的事的话，我们改天说也行。”

林笑：“不行。这事还真得赶紧说，免得之后再出事。”

严淮其实略微有些紧张，毕竟林笑已经很久没有这么严肃地和他说过话了。

而且他还有些着急，毕竟他再不出去买晚饭，晚饭就真的要被林知知承包了。

“那小姨你就快一点，悦悦还在旁边听着呢，你不是还要教育悦悦吗？快点快点。”

林笑无奈地叹了声：“原本这事还挺让我难办的，谁知道你是这么个态度......算了，那我就先说了，你可先别告诉知知，免得她反应太大出问题。”

严淮有些敷衍地“嗯”了几声。

“姐姐她应该是来谭市了，怀市那边有人找她没有找到，后来说是来了谭市。”林笑语气里多了几分苦涩，“也不知道她现在在哪里，应该也是不知道你们的住址的，之前她问我，我那时候也还不清楚，当然也就没有回答能给她。不过按照我对姐姐的了解，她应该不会那么容易放弃，既然人已经从怀市离开到了谭市，那就肯定会想办法会找到你们。要是速度快的话，这几天可能就有她的消息了。当然，也有可能是你们忽然看到她。”

“我只希望你提前做好心理准备，想想到时候怎么缓和一下知知和她之前的气氛。毕竟她们之前......闹得有些难看。”

母女闹到互不相见的地步，这矛盾着实是有些大了。

一方面是林慧当时难以理解林知知的心境，另一方面，是林知知当年的确是年少轻狂，若是放到现在......算了，哪里还有这样的可能性呢。当时的事已经这么发生了。

在听到“姐姐”两个字的时候，严淮刚开始还没反应过来，后来反应过来，满脑子就只剩下一片空白了。

这事还真不是一般的大，简直称得上是修罗场的前传了。要真是让林慧找到这里来，怕是要人间炼狱。

严淮闭了闭眼，瘫倒在床上。

林笑担忧了一下他的心理健康：“严淮？小淮？小姨知道这事对你来说有些为难，但是这件事也只有你能插手了。姐姐那个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这么多年了都没变多少，知知也是个倔的，一旦认定了一件事，基本就不会改。这两个人都有点让人头疼，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严淮：“小姨，这么大的事，你是从哪里听说的啊？”

一方面，他觉得这事不是很靠谱，因为实在太突然了，这么多年了都没有林慧的消息，忽然就说人过来了。另一方面，他又不是很希望这件事靠谱，毕竟这件事靠谱了，意味着麻烦也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林笑想了想，解释道：“也就是这几天的事吧，家里打电话问我现在怎么样，顺便就提到了姐姐也在谭市的事情。不过像姐姐这样的人，到哪里都不会有事，我只是担心你们两个。姐姐还没怎么冲动过，万一冲动起来，肯定也是个不好对付的。我怕知知好不容易稳定下来，到时候再......”

当初林知知站在舆论边缘的时候，她几乎都能想象到这样一个年纪不大的女孩子会被怎么耻笑。

当初有多风光，在落魄之后受到的反噬就会越强大。

林知知从小就被林慧安排着去学习美术，当时其实赞成她这么做的人并不多，毕竟孩子还太小，并不适合过早地开始学习。但是林慧一意孤行，把原本林知知会和其他孩子一样开心快乐的时光，变成了在补习班和画室的枯燥无味的童年。

这么辛苦地学到了快要长大的年纪，眼看着就能报一个美术院校，把自己的所学化为自己的力量，却偏偏遭受了舆论的压力，把自己的努力付之一炬，这种感受，怎么都不会好受的。

抄袭这种名声，在原创界会被钉在耻辱柱上，以后大家提起来“严设计师”，想到的不会是一个才华横溢的艺术家，而是一个抄袭的丑陋鬼。

而林知知作为直接相关的人，还是个从小就接触美术，并且打算以此为生的，当然没有办法摆脱关系。

而且她也很清楚，当初的林知知坚持下去的动力，其实很大一部分，都来自于自己对父亲的敬仰。她很希望自己能把这份美名传承下去。

第一百六十二章 是又不是

可惜，事情到了那个地步，这份敬仰，终究还是会破碎。失去了动力的林知知，会想要放弃这条走了很久的路，其实也不是一件很难预见的事。

只是她的反应程度，超出了她原本给人的感觉，所以才会让人觉得震惊罢了。

林笑还记得当初她替林慧接林知知时候的场景。

林知知当时的老师是一位老画家，姓何，当时大概得有七十岁左右，很早之前就已经不画画了。他在怀市的郊区住着，平时也就是逗逗狗浇浇花，活得很是惬意。

她到的时候，林知知坐在那小院子里，正对着画板仔仔细细地描绘着什么。而老人坐在不远处的摇椅上，一双浑浊的眼睛半眯着看着林知知的方向。

虽然可能并不能看清楚，但他的目光始终都是凝聚在那里的。

林笑没有开口打扰林知知，悄悄从她身后走了过去。

走到一半的时候，何老爷子挥了挥手，示意她过去。

然后自己从摇椅上站起身，走到了房间里。

林笑起初还有些不适应，走到里面，看到满屋子的花花草草之后，顿时有些震撼。

“你是......小姑娘的姐姐？”何老爷子摸了摸自己的胡须，“之前没见过你，还是第一次见，你们长得还是有些像的。”

林笑和林慧的年纪差比较大，虽然林慧的脸让她的年纪很难被猜出来，但是毕竟年纪大了还是会有痕迹，她被认错也是时有的事。

这也是为什么严家姐弟两个喜欢叫她“小姨”的原因。据严淮自己说，这样叫显得不那么老，而且比较顺口。

不过辈分差了还是有点不好的，林笑连忙解释道：“不是，我是他们的小姨，林慧是我的姐姐，也是知知的妈妈。我们长得像，应该只是因为有一点点血缘关系。”

何老先生长得很慈祥，他笑起来，脸上的皱纹都可爱了很多：“别着急，我只是猜测，既然猜错了，那是我的不是。”

“这孩子之前每次被送来，就是一个人，临走也是一个人。听说是很小就开始学了，基本功也好，你们对她的期望是什么？”

何老先生的话有些尖锐。

林笑都不清楚这些事，如果不是林慧今天有事，当然也轮不到她过来这边接林知知。

她惊讶道：“知知一直都是一个人吗？我姐姐没有送她？”

何老先生却叹了口气，道：“我年纪大了，下午一闭眼，就控制不住时间，每次看到这孩子，都是一个人在外面站着，结束了，天也黑了，孩子也是一个人在外面站着等人接。这还是第一次，在天黑之前有人过来和我这个老头子说说话。”

林笑喃喃道：“这、这样啊......”

“我刚才的问题你还没回答，你们对孩子的期望是什么？”老爷子说起这事，似乎还是严肃的，“是做个只画画的年轻人，还是像她爸爸一样，去做个大名鼎鼎的设计师？”

林笑想了想，道：“这是知知自己的事情，虽然她已经学了很久，但是将来要做什么，和我们没有什么关系。将来的事，还是要她自己选择的。”

老爷子笑了:“果然，你比你姐姐瞧着通透。可惜啊，可惜......”

“可惜什么？”林笑有些不明白。

“这孩子的妈妈，可不是这么说的。”

“那姐姐是怎么说的？姐姐不是也想知知好好学下去，将来能过得好一些吗？”

林笑一直都是这么以为的。

虽然林知知从小时间就被安排得很紧，但是无论如何，父母都是没有办法左右孩子的，最多是为他们的未来埋下伏笔。林慧再霸道，在林知知羽翼丰满之后，终究还是要看着她自己远去。

但何老爷子却摇了摇头。

“这孩子的妈妈，功利心太重，不好。”

“她想要这孩子能和她爸爸一样，但是我这么多天看下来，却难说这事能成。她和她爸爸，本就不是同一个人，哪里能走一样的路呢。”

林笑沉默下来。

“姐姐她确实是很想知知能成才，可能也就是因为太想了，所以才......显得着急了吧。”

谁知道，何老先生一语成谶，林知知果真没有和她的爸爸走上同一条路。

虽然原因有些让人意想不到，但是其实可以预想到，按照林知知当时的性格，即便是按照林慧的期望一直走下去，也总有一天会出事。

她比大家想象中更有主见，也更倔强。她不是父母手中的提线木偶，是一个活生生的，会自己选择，会自己反抗的人。

林笑不赞成林知知当时的过激行为，但是她的想法，是能够理解的。

后来，林知知换了很多老师，换得很勤快，虽然不知道原因是什么，但是林笑还是有些失落的。

要是何老先生能一直教下去，可能知知的未来会更好。毕竟那是少有的，能把她看透的老师。一个经历了一辈子风光，却最终选择收敛光芒退场的老人。

林笑沉默了很长时间，长到严淮以为她睡着了。

“小姨？”严淮纳闷道，“小姨，你怎么说着说着话没声音了？”

林笑恍然回神道：“刚才有点跑神......我就不多说了，事情就是这样，给你提前打个预防针。”

然后直接挂断了电话。

听到电话被挂断之后的“嘟嘟”声，严淮更纳闷了。

怎么他直觉总觉得刚才林笑的语气不是很对劲呢？有点很奇怪的意味。

但是仔细想想，好像也没有哪里很奇怪。

严淮抱着诡异的心情去楼下飞快地买了些关东煮回来。回来的路上看到新开了家糕点屋，又没控制住自己的手，买了些玫瑰饼。

这种甜滋滋的酥皮饼，之前他在怀市的时候有过一段时间很喜欢吃。谭市卖糕点类的店铺实在是有些少，而且很多种类都找不到，找到了也不正宗。这还是他头一次看到从表皮看做得很不错的糕点铺。

糕点铺是新开的，老板是个三十多岁的女人，不过长得很漂亮。店里目前好像只有她一个人在做事，服务员还没招到，门口贴着招工的信息，给出的薪资还算不错。而且看老板的衣着气质，像是富贵人家出来的人。

不过毕竟没什么关系，严淮买玫瑰饼的时候，并没有多看老板几眼。

她旁边还站着一个年轻些的男人，穿着正装，笑容有些漫不经心的味道，看着甚至不算是在笑，只是单纯勾着唇角，做了个表情罢了。

最近在医院摸爬滚打的经验让严淮很快判断出，这个人不是什么好相处的。

严淮买了饼匆匆走出去之后，老板才微笑着看向身边的男人。

“小叶，你一直看着他，是之前见过吗？”

叶煦“嗯”了声，不过很快又摇了摇头。

“是又不是，这是什么意思？”女人颇有兴味地看着他，眼神中写满了自己的兴趣。

只是不知这兴趣是对有趣的反应，还是对面前的人。

叶煦依旧笑着，道：“有些像之前见过的另外一个人。不过给人的感觉可差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