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谎，有的时候可能更是一种善意。

秦瑶没有继续不依不舍地追问下去了。她也知道林知知不是那种一直缠着就能打动的主。

再问下去也问不出来什么。

林知知难得显得虚弱一段时间。这对秦瑶来说可太新鲜了。

以至于秦瑶一直待到了晚上都没回去。

她没带补妆的工具，只带了手机，连充电的东西都没带。

到了晚上，秦瑶就快乐不起来了。

她想了想，终于道：“不行，我得先回去了。”

什么都没了，再待下去也没有事做了。她总不能指望着林知知给自己带来快乐。这句话本身简直就是个冷笑话。

林知知：“记得卸妆。”

秦瑶刚才连着打了三个哈欠，一副困得要命的样子，说不准回去就会沾床睡觉，这么浓的妆不卸掉的话，多好的底子怕是都要慢慢耗得差劲。

秦瑶脸色十分微妙，说不高兴也说不上，但明显是高兴不起来：“你就这么一句话吗？没有别的话要和我说了？”

林知知：“我会尽快安排你的事，多的你不需要操心。”

秦瑶：“哦。我知道了。”

她从病房出去，拿着没电的手机，有一种立刻发帖求助的冲动。

帖子的名字她都想好了，就叫：经纪人把我当工具人怎么办？急，在线等！！！

林知知的每一句话都带着明确的目的，并且她总感觉林知知是把她当做了赚钱工具来看的。

虽然知道娱乐圈的艺人基本都是这样的，但秦瑶还是觉得浑身上下不舒服。

虽然一直是她在自娱自乐，但是好歹表面上看起来她也是在这里照顾了林知知一整天的，难道临走的时候不配拥有一些亲切的关心吗？

譬如“今天真是辛苦你了”、“路上小心一点，有事给我打电话”之类的，这种话难道不比“记得卸妆”更好听？

秦瑶咬着牙从医院出去，按照惯例站在宽阔的路边等家里的司机。

一路上收到了很多奇奇怪怪的目光，她权当是今天虽然化了浓妆却依然漂亮，所以这些人是在看美人。

美人嘛，无论哪个风格的，走在路上总是更加有压力一些。绝对不会是其他的原因，绝对。

在路边，秦瑶如愿以偿地收到了一条来自林知知的短信。

“今天辛苦，如果可以的话，明天就不要再来了。”

秦瑶手抖了下，刚想回复，手机就自动关机了。

关机关得可真是时候！难道她想要的会是这种“关心”吗？

——

宋仪茜一直都立在医院外。

她打车到了医院之后，去门诊部问林知知的消息。

“那个......麻烦一下，请问您......”宋仪茜声音很小，“您能查到住院的病人都在哪个房间吗？”

“抱歉，这个你要去住院部去问。”

“哦......好的。”

宋仪茜从队伍最后排到最前，然后又从人群中一点点挤出来。

她有些茫然。

之前还从来没看过在住院部的病人，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做。

门诊部人似乎一直都很多，医院从来都不缺来看病的病人。

在挂号的足足排了两个长队，虽然拿着排队号码，但依然有人总想着往前走走，插个队之类的。

宋仪茜身边，两个抱着孩子的女人在吵架。

“你这个人怎么回事，刚才在门口碰见的时候就是我先进来的吧，怎么拿号码的时候抢着拿了前面那个？你是不是想着插队啊？”

“你才是怎么回事，这挂号人多的时候本来就是要看号码的，谁的号码靠前谁先挂号。这谁先进来谁后进来，你一张嘴说出去了，但是有人看见没？这不是你动动嘴皮子就能乱说的吗？真是搞笑！”

她这么一说，刚才那个女人顿时更不乐意了。

“你这么说话可就没良心了，刚才进门的时候确实是我先进来的，你家孩子身上掉下去的那个小玩具还是我帮忙捡的。怎么这么快你就忘干净了？”

“呸呸呸，你这话说得像是我家孩子掉了东西被你捡起来就欠了你什么似的，不就是一个玩具嘛，就是你不捡，我也会捡的。”

“你刚才人都走过去了，压根就没注意到孩子东西掉了，这会儿又这么说话了？”

“那不然呢，跟你一样无理取闹，拿着这鬼态度在这里吓唬人吗？”

两个人眼看着吵得越来越激烈，最后吵架伴随着肢体动作，对面是没打到，刚刚好打到了从人群中挤出来的宋仪茜身上。

那个打到人的女人愣了愣，她知道自己刚才不小心打到人了，但是四处看了看，只看到了一个缩着身子，瞧着胆子就很小的宋仪茜。

宋仪茜这样模样的小姑娘，看着就不是个会惹事的，也不像是性子硬，一般来说，打到的力气不算大，这也就是只要闭着眼当什么都没发生就能过去的事。

宋仪茜站在原地没有再动。

另一个女人也发现问题了，她眉毛高高挑起，一只手抱着自家孩子，另一只手指着面前的女人，“你刚才是不是打到人家了？都不打算跟人家姑娘道个歉？”

第一百七十三章 目光

道歉这种事，有时候只是顺口就能说出来的，而且多半时候自己都不会觉得有什么。

但是如果是被人指着鼻子道歉，还不是要被道歉的本人，就难免会有些不情愿。

打到宋仪茜的女人本来也是这么想的，不过是一个小姑娘罢了，要是人家要道歉也没关系，道歉就行了，没什么。

但是被刚才还和自己吵架的女人指着鼻子，还明里暗里嘲讽，她就有些不乐意了。

“不过就是不小心碰了一下，什么打到不打到的。你这人说话真是不看情况，要是我真的打到她了，我会不道歉吗？”

“那可不一定，刚才你可是连自己孩子掉了东西都没发现，眼睛还说不准到底管用不管用呢。看着是还没老到看不见东西，但这事我又不是你，我怎么会知道呢？”

“你是不是有毛病啊，说话就说话，你怎么还骂人？”

“我哪里骂人了，我不就是说你眼睛不好使嘛，这难道不是实话？什么时候对着一个眼睛不好使的人说她眼睛不好使也算是骂人了？那我在大街上找个瞎子，说他眼睛看不见，这也是在骂他吗？”

两个人很快就因为这个小小的导火索再次吵起来，刚刚才暂停的骂战开始了新的一轮。

女人间的战争总是让人无从下手，旁边的确是有人看着她们一直在吵的，但问题是，这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到现在都不知道到底谁是占理的那一边，好像都占理，但是话说得越来越难听之后又好像都不占理。

而且完全插不进嘴。

宋仪茜作为刚才那段小插曲的主人公，原本应该是她们吵架的中心，但显然，无论是为她出头的那位还是打到她的那位，现在目的都很明确，就是和她们对面的女人吵架，两个人吵起来其实根本就顾不上什么道歉。

宋仪茜只不过是当了把工具罢了。

忽然，那个看似想要为宋仪茜出头的女人道：“我跟你说也说不明白，这样吧，人家小姑娘一直在旁边站着呢，你倒不如直接问问人家，刚才你是不是打到人家了。要我说，你也别嘴硬，人家小姑娘对你可没什么看法，说话也是最公平的。要是她都说你是打到了那就是打到了，你自己说的才是最不可信的。毕竟谁打了人还会承认自己打人啊。”

“你......”那女人气得不行，转身看向低着头的宋仪茜：“姑娘，你也说说，我刚才打到你了吗？嗯？”

她语气微微上扬，明显就是看准了宋仪茜不会说她打到她的。

毕竟宋仪茜看起来就不是个会惹事的，肯定也是想着能少一事就少一事，这事原本也不是件大事，看小姑娘的样子，也没伤到哪里。

宋仪茜原本打算立刻出去去住院部的，但是她听两个女人的对话只听到了后来那部分，以为这两个人是因为她在吵架，所以还想着怎么能让两个人停下来。

为了一次不经意的擦碰就吵起来，实在是......不值当。

但是她忽然被叫到，整个人还是有些不适应。

“我，我......”

宋仪茜张开嘴，面对着两个女人的视线，原本想好的话却说不出口了。

“别紧张，你就说实话就好了，她打了你，我可是看到了的，还能让她赖了不成？”

“呵，瞧你说的，人家指不定是想着怎么跟你说其实刚才我不过是碰到她一下而已，其实没什么事，只不过看你这凶巴巴的样子，有点不敢开口呢。”

宋仪茜慌张地看了看两个女人，手越攥越紧。

“快说啊，小姑娘。”

“是啊，赶紧把话说出来，说出来她就死心了。”

她们互相看了一眼，又开始盯着站在旁边的宋仪茜。

宋仪茜最终转过身，飞快地跑了出去。

她没带什么东西，跑起来很快，几乎是一眨眼的功夫，人就消失在了门诊部大厅，消失在了门后。

她人是走了，可两个女人就更说不清楚了。

“瞧瞧，瞧瞧，你瞧瞧你给人家孩子吓得，哎呦脸都白了。原本就不是人家的错，刚才你那个语气听着，倒像是你被人家打了似的。现在好了，人跑了，你是不是觉得很得意？”

“我得意？我得意什么？你好好想想，刚才到底是谁更凶一点。明明是你一副死八婆的样子，指指点点，还把人家当枪使，现在又怪到我头上来了是吧？你可真有意思，家里孩子要是学了你，一准要完蛋！”

......

宋仪茜跑出了门诊楼，靠在外面被擦得很是干净的瓷砖墙壁上，气喘吁吁。

她心脏现在跳得飞快，恨不得跳出来一样快，伴随着这样快的心跳一起来的，是隐隐约约的痛意。

那一下一下的心跳，像是撞在了她自己身上似的，竟然真的撞出了真实的痛感。

一个又一个人从她旁边过去，进了门诊楼，宋仪茜整个人却完全放空了，感觉不到任何周围人的存在。

目光，别人的目光，只要看过来，只要还在盯着她，停留在她的身上，那种感觉，简直像是低下头看着深渊，深渊里是无数双眼睛。

一双双的眼睛，就是她的梦魇。

“哎，妹妹，我看你有些眼熟。”一个穿着牛仔裤的年轻女孩忽然停下脚步，站到宋仪茜身边，询问道，“你之前是不是参加过一档节目？我记得那节目里有个还挺腼腆的小妹妹，唱歌很好听的，长得和你很像啊。是不是就是你？”

宋仪茜紧抿着唇，整个人暴露出警戒的姿态。

她想起了上次那个动手动脚的男人，看起来好像是认出她的粉丝，其实不过是借着这样的名头，来占便宜罢了。

这次又会是因为什么呢？反正像她这样的人，又胆小，又不漂亮，又不会说话，根本就不讨人喜欢，也不会有粉丝。认出她的，肯定是别有用心。

那年轻女孩看她反应，愣了愣：“你别紧张啊，我就是随口问问，而且我也不是那种疯狂的私生饭，我还挺喜欢那个唱歌好听的小妹妹的，要是人能更自信一点，说话更大声一点就更好了。如果是你的话最好，不是你也没关系的，你直说就行了。”

宋仪茜猛然抬起头看她。

面前的女孩笑道：“哎，我就说看着像，就是你吧？”

“不，不是我。”宋仪茜忽然摇摇头，因为原本就靠着墙壁，已经退无可退，便往旁边走了一步，“不是我，不是我......你认错人了。”

姑娘愣住了：“你的声音......可是你这张脸？”

宋仪茜低下头，借着阴影遮住了自己的面容。

“你认错人了，只是长得像......而已。”

她又一次开口说话了，这次，旁边的女孩听得更清楚。

宋仪茜沙哑的声音和之前的甜美空灵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虽然真的长得很像，但是就这一点上来说，似乎也不值得怀疑。

女孩只能笑笑，道：“我知道了。不好意思，我还以为看到了自己喜欢的一个小艺人，给你添麻烦了。听你的声音，应该也不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