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头立功了！

他居然以一己之力，保全了整个队伍的马匹和骆驼！

“这孩子厉害着呢……我来的时候他都已经布置好了。”

孙猴子将全部的功劳都推给了石头……尽管他才是最后将事情办妥的人。

并且，当石头要把真像说出来的时候，他用一个凌厉的眼神制止住对方。

大伙儿虽然觉得莫名惊诧，但是谁也没有怀疑孙猴子在说假话。

要知道，这个四川汉子几乎是从来不吃亏的主，怎么会把这个功劳让给别人?

只有张力隐隐察觉到孙猴子的意图……当暴风雨来临的时候，他百忙之中，将照顾好马棚的任务交给了孙猴子。

他知道孙猴子是个急性子的人，一旦接了活，立马要去做完，从时间上来讲，他不可能等到一个半大的孩子把事情做好之后才去的马棚。

所以，孙猴子肯定隐瞒了什么事……

张力略微思付了半响，决定把这个秘密烂在肚子里。

既然猴子想要推石头出来邀功受赏，那么肯定有他的道理……

一天之后，张力通知全体刀客在营帐里集合，有事情要宣布。

石头也被邀了过来……还是张力特地点的名。

望着营帐里四十几号弟兄，张力心里不由得升起一股豪情。

就是这些人，随着自己来往于荒漠中，患难与共，就像是当年在安西军中一样，普天之下，没有不敢去的地方。

他今年才四十出头，正是人生中最精华的时刻，经过了年轻的青涩，人生阅历已经走向成熟，而体力却没有减弱……就凭这点，要是自己当不好这个领队，不能为兄弟们今后的生活攒下一个家底，那就是愧对了这一身的好本事。

张力有信心做到这一点……更重要的是，底下的兄弟也相信他能做到。

“昨天，老天爷发怒，凡人遭殃，整个得胜堡有一半的人都遭了重灾，剩下的也有不同程度的损耗……咱们队伍也不例外，年初攒下来的那一批香料放在库房里遭水浸透了，损失可不小。”

顿了顿，张力望了一眼神色沮丧的众人，眉头轻轻一皱，“之所以受到损失，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我这个领队没有事先安排好，才让大伙儿的财物遭了秧，所以，我会独自负担起这个损失，从我的年末分红里面扣！”

他话音一落，大伙儿先是一愣，随即立刻涨红了脸，连连表示不可以。

石头莫名其妙的看着面红耳赤，争得喋喋不休的众人，完全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

“小子，学着点!别走神。”

突然间，耳边传来一声低喝，石头扭头一看，原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孙猴子悄悄的凑到了自己的身后。

“他们在讨论分红，这是干刀客这一行的头等大事，你仔细听着……”

低声吩咐了一句，孙猴子顿了顿，知道石头完全没接触过这玩意儿，干脆趁着众人不注意，小声的给他解释起来。

原来，这是刀客的一个基本规矩……

刀客这个行当才兴起的时候，是没有分红的，大伙儿都是在商队出发前，先得定金，事成之后，再拿剩下的尾款……这就导致了，每一个出行的刀客都留了后手，因为一个队伍里面，除了头领，大伙儿拿的钱都一样，谁那么傻子，第一个冲上前去玩命？

后来，刀客队伍逐渐壮大起来，也就有了组织，不再是几个不相识的人凑在一起，再推一个首领那种运作模式。

事实上，发展到后期，刀客队伍竟然也向着商队们学习，做起了买卖。

每一个大一点的刀客队伍都有自己的“小金库”……刀客队伍里首领会任用一个懂算术的账房去跟商队去沟通。

商队付款可以不用真金白银，还能用货物来付账。

这对商队来说，无疑是个好办法……因为，西行而去，虽说赚钱的机会很大，但是，万一亏了本呢？

特别是遇到竞争对手打压行市的时候，往往自己这边的资金就会周转不过来，那也就拿不出现银来支付随行刀客们的报酬。

而用货物折现就不存在这个问题……管他行市旺还是淡，都可以留有余地。

因为，有些刀客队伍里不乏精明头脑的人，他们也会随行就市，当有的商队货物积压时，他们会拿出商队的公共财物去低价买下来，再找个时机高价卖出去，而相反的情况则是相反的作法。

由于刀客们的买卖地方与时间都商人不一样，所以两拨人几乎不起冲突，可以说，是双赢的局面。

而张力所说的分红就与倒卖的货物有关。

今年春夏的时候，他的队伍接过几次活计，带着几只商队前去西域碎叶城，不料那时碎叶城正值动乱，几家商队的货物卖不出去，正在着急的时候，张力发现了其中的商机。

这几只商队都带的是陶器丝绸之类的硬通货，不愁卖不出去，只是眼下碎叶城的大商贾们都龟缩在自家家里，不敢出门，所以市场才如此惨淡，要是等到动乱一过，肯定能快速脱手。

所以，张力就将本来应该发给弟兄们的酬劳全部用来买下商队的货物……虽然买不了多少，但是，对商队而言，无疑是雪中送炭。

所以那一次吃货的价格很低……

商队们等了将近一个月，再也等不住了，纷纷打起退堂鼓，也不等东西卖回本钱，就纷纷往回赶……一年有几次行市，一次亏了本不打紧，再赚回来就是。

这就给了张力机会……他再耐心的等了大半个月，碎叶城的动乱终于结束了，不仅如此，连再往西边走的路也通了。

张力当机立断，趁着市场升温，将手中低价买进的陶瓷丝绸全部拿出来卖，果然大赚了一笔。

然后，他又进购了一批西域特产的香料，用油布包好了，于初秋的时候往回赶。

他算计得很好，知道年末入冬的时候，西去的商队回程，大伙儿都带着这些玩意，未必能卖上价钱，要等到来年开春，商队都卖断了货，自己这些东西才能赚上一笔。

他是小买卖，不比那些大商贾，所以得逆着时节来。

只是这算盘打得不错，没料到天公不作美，他存放香料的库房居然被冰雹打了几个洞，香料被淋湿了不少，再放一个冬天，怕是要生霉。

而这势必要影响货物卖出的价钱……大伙儿一年来的酬劳可都得从里面出。

所以张力才主动扣下自己该得的那一部分，以便让大伙儿的利益不受损。

石头听了孙猴子详细的解释一番后，这才有些明白其中的道理，随即点点头，表示自己记下了。

他们俩在这边窃窃私语，那边也有了结果。

张力坚持要扣下自己的那一部分，大伙儿扭不过他，只好作罢。

而后，张力从座位上站起来，一招手，向着队伍里指了指，“石头，你上来。”

石头不由得一愣，发现大伙儿的眼睛都齐刷刷的望向自己，更是茫然不知所措。

“笨！快上去！”

孙猴子见他这么木讷，有些恨铁不成钢的瞪了他几眼，暗地里伸出手在他背后一推，直接把石头推了几个咧缺，向前冲了好几步才站稳了脚跟，定眼一看，已经冲到了队伍的最前排，张力的面前。

“这个孩子，大伙儿都知道了，是我前一阵子新收的弟兄……当时大伙儿说他又小又没用，不过，经过昨天的事，想必大伙儿会改变一些看法吧……”

张力说到这里，顿了一下，眼光在底下的兄弟脸上一一扫过，顿时，最开始那几个千方百计挤兑李石头的人不自然的低下了头去。

好在张力并不打算秋后算账，他莞尔一笑，将石头拉在自己身边，摸着对方的头说道，“这孩子昨天独自一人保住了马棚，大伙儿的坐骑都安然无恙……咱们都是磊落的汉子，有罚必究，有赏必信，如今这孩子立了功，我想要赏他一些东西，只是这孩子才来不久，所以想问问你们的意见。”

他如此说辞，自然是要赏了……底下的弟兄都听出来了这层意思，而且这孩子也确实立了功，赏就赏吧，别太过分就行。

当下，几乎所有人都同意了张力的决定。

看着底下一片点头的动作，张力晒然一笑，“那好，我就依照大伙儿的意思，赏他。”

顿了一下，张力看了看还处在茫然状态的李石头，嘴角闪过一丝笑容，伸出了两个指头，“我就赏给他两样东西……”

“第一，咱们从西域带回来了几匹一岁大的马驹子，在别院里养着，我就赏给他一匹当坐骑。”

顿了一下，张力说出了第一个赏赐的内容，大伙儿听得一愣，随即就有些人羡慕的看着李石头，连连暗叹对方好运气。

原来，这些都是张力相中的好马，花了不少的价钱才从当地胡商手中买下来，一共才几匹，原本是拿来卖给凉州城里面那些好武风的贵族公子哥，没想到倒是让这小子先得了一匹。

只是，既然张力出了口，大伙儿自然犯不着扫他的兴致，只是稍微嘀咕了几句就默认了。

“第二，这孩子武艺不行，不比你们人人一手好刀法，今儿入冬以后，大伙儿闲来无事的时候，大可以指点他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