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李度却没他这么淡定，他觉得石头故意无视自己，心中更是有气，心想这小子确实没有教养，自己整治他的确不怨。

一想到自己的某个计划，他不禁有些激动，眉宇间满是得色，幸好大伙儿的注意力不在此，也没有发现他的异常。

这个时候，张力和李良已经站起来，想去书房商量一下具体的细节，作为地主，这个时候李度自然要担起待客的任务。

李度做这事可谓是驾轻就熟，毕竟，他看父亲做得太多了。

当即叫伙计去雇几辆马车来，又吩咐几个能说会道的食客前去作陪，送刀客们去玩乐一番。

石头现在已经不是当初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少年，他听到李度如此安排，眉头一皱，不着痕迹的退开几步，不欲与弟兄们一起去胡混……他觉得这样对不起心中某个倩影，虽然，两人已经天各一方。

刀客们自然知道石头的脾气，也不强行拉他，三五成群的吆喝着出了门，顿时，原本热闹的客厅里只剩下了石头一人。

石头有些手足无措，想了想，还是决定自己走出去就是，他才行到门边，却正好一个打了个照面。

石头抬头一看，却是李度不知怎么的，从外面回转过来，他挤出一个善意的笑容，向旁边移开一步，让对方先走。

可是李度却像是专门来找他的，他并没有往前走，而是凑到石头身边，脸上带着捉摸不定的笑意，说道，“怎么，你不跟着去？”

这个去处，自然是不怎么见得光的地方，石头心里明白，轻轻摇头，算是回答。

他这本是习惯性的举动，但是李度却会错意，认为石头这是对自己爱理不理，心中更是恼火。

“呵呵，既然你不愿意去，那正好，我带你去逛一圈凉州城如何？外面可热闹着呢。”

李度笑呵呵的提议着，脸上没有带着丝毫的恨意，满是热诚。

这个提议倒是和石头的兴趣，他对凉州本来就好奇，只是人生地不熟，张力有事，自然不能带他去观光一番，眼下这李度主动提议，正对了他的心思。

石头不虞有诈，见对方如此诚恳邀请，思付一下，点点头，轻声表示同意。

李度等的就是他这句话，当下眼睛里的狠辣神色一闪而过，叫了两个小厮跟着，引领石头出了大门。

平心而论，李度绝对是个好向导，口才更是绝佳，他一路走，一路介绍，把每一次风景都给石头说足，听得石头好生满意。

两人慢慢的行到了城里的西北角，这里虽然不如集市热闹，带却另有一番风景……这里是胡人的聚集地，凉州城里最大的打擂台就摆在这儿。

凉州城胡汉杂居，人员成分非常复杂，当地官府为了管理方便，便专门在城西北片开了一块地皮，将所有胡人都安置在那里，这样的话，就可以避免很多治安上的问题。

当然，胡人并非全部是蛮化之人，从北方草原和西域沙漠里来的胡人，有不少都已经被汉化，他们虽然长着深轮廓碧色眼睛，但是谈吐举止却与汉人一般无二。

要知道，大唐在当时可是天国，时人莫不以大唐人为荣……

这些生活在凉州城的胡人有很多都不再从事放牧的生活，但是对种地又不适应，而且，本地人对他们隐形的歧视还是存在的，是以凡事体面一点的职业，都很少看到他们的身影。

不过，人总得讨生活不是？这些胡人定居之后，几经摸索，还真的想到了不少的法子……比如，这摆擂台就是其中之一。

凉州城好武，凡是有武艺的人，都很受人看重，一些身强力壮又带着武艺的胡人就在这方面下了功夫，他们摆起擂台，添了彩头，声称只要能打赢他们，彩头就归挑战者，当然，要是来挑战的人输了，也要留下一定的财物。

他们不愁没有人来，在当地人中，习武的人很多，有胆子的更是比比皆是，俗话说文无第一武无第二，为了博一个猛士的名称，那些年轻后生绝对不会落后。

这种擂台也得到了官方的认可……毕竟，城里的汉子们把精力放在这地方，其他地段打架斗殴的事件就少了很多，官府也乐见其成，甚至还承诺，取得一定名声的人，不论胡汉，都可以参军受到任用。

名声和功名，本来就是引诱男人的两大动力源泉，所以这凉州城的擂台异常火爆，除了下雨天，几乎每天都不缺乏精彩可看。

李度自然不会告诉石头这些事，他只说，有有趣的表演，带石头去瞧个新鲜，石头不虞有诈，欣然而往。

两人才到地头，还隔着几十米远，就看到人群围成了厚厚的圈子，不断的发出喝彩声。

李度眉头一喜，知道自己这才来的正是凑巧。

他嘴角在石头看不见的角度冷笑一下，指了指前方，说道，“正在打呢，我们走快点，别错过了好戏。”

两人行到擂台下面，石头站在人群外，只听到阵阵的喝彩声和擂台上打斗的呼喝声，他好奇心大起，踮起脚来细细打量，只见擂台上两个人影正激烈的交手。

他看得真切，那两人都是身强力壮的汉子，打着赤膊，浑身都是肌肉，两手胳膊纠缠在一起，身子前驱，都稳住下盘，想要扳倒对方……石头识得这种打法，胡人叫他抵角，这种比拼，不完全是力气，技巧和灵活也占了很大的成分，所以胜负之数都在毫厘之间，让在场的看客都瞧得惊心动魄。

两人缠斗一阵，气力消耗不少，似乎是旗鼓相当，谁也奈何不了谁，只得稍稍休息，等下再做厮杀。

他们分开之后，石头才瞧见，其中一个是汉人，而另一个是胡人。

这个时候李度在他耳边轻轻说道，“那个哈查尔可是连赢了几十局，这一个多月来，败在他手下的好手多了去了，你看他下场的时候信心十足，多半已经想到了制胜的法子。”

他指的是那个胡人，石头这才知道那个人的名字，他仔细看了一番，发现李度的眼光不错，那个哈查尔虽然坐在那里喘着粗气，但是身子挺得笔直，显然还留有余力，而他对面那个汉子，下场的时候却是两腿发抖，此时斜斜的坐着，显得有些力不从心，估计是消耗过多，后劲不足。

石头现下的眼力已经远一年前可比，他这段时间来，一有空就缠着队伍里的好手切磋武艺，上至张力，下至才来不久的张仲，马平等人，都和石头交过手，跟这么多人讨教过，他的阅历和经验都有了长足的进步，眼下只一看台上的两人，已经可以隐隐料到最后的战果。

他和李度虽然看法一致，但他是从细节中观察而得出的结论，而李度却是凭着哈查尔的名气和表情，他到底比对方高明了一些。

石头听着李度说话，轻轻点头，表示附和，这也是他跟牛伯学的与人相处之道，多听少说总不会错的。

可是李度却会错了意，他这个人算得上能言善道，与人交流时总是时不时的爱表现，而石头却是个闷葫芦，无论李度怎么巧舌生花，他都只是淡淡点头，这让李度心中相当的恼火。

哼，让你小子装，老子待会儿要不整死你，这个李字倒过来写。

李度脸上暗自闪过一丝阴霾，看石头的眼神里更是阵阵恨意。

这个时候，台上一声锣鼓响，比试又继续开始。

哈查尔猛的站起身子，走到场中，摆开架势迎战，而他的对手的动作却慢了许多，步调有些迟疑，两手搭上手，并不出几个回合，正如石头所料到的那样，哈查尔身子突然一坠，把对方向下一拉，顿时向他这边倾倒，而他却猛的一扭腰，硬生生的凭空借力，居然在失去重心的时候，还能向旁边挪动一下，就是这电光火石之间，他双手使劲，对方淬不及防，根本来不及站稳脚跟，再加上腿力不足，一下子就被拉到在地上，而哈查尔却凭借着反作用力，稳当的立在了擂台上。

一个倒下，一个站着，比赛的胜负已经揭晓，顿时，擂台下响起了如雷般的掌声……看客们虽然对胡人取胜报以惋惜，但是，却绝不会吝啬掌声给他，他们只是暗自嘟囔着下一次这人不会那么走运。

哈查尔站在台上，按照规矩对在场诸人拱手致敬，随后，站在擂台旁边的他的伴当就拿出一个木盆子，围着擂台慢慢的转圈，行到看客周围，就作揖下，看客们纷纷从兜里掏出些散碎银钱掷于盆中，只听得“铛铛”作响，等那人转到石头跟前时，收的铜钱已经把盆底铺满。

石头身上带着些散碎银子，正想学着周围人的样子，掏出一些来扔在盆里，站在旁边的李度却已经手快一步，将一锭银元宝仍了进去。

十足十的银元宝，引得周围人啧啧称奇，有不少人已经认出来了是李度，相互交头接耳着，窃窃私语，显然在摆谈着李度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