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头闪过几次凌厉的攻击，身形已经到了擂台边上，再往下一步，就要掉下去……要是平常的比试，输了就输了，可是眼下对方杀红了眼，就算石头肯认输，他也未必肯停手。

电光火石之间，石头知道自己不能再犹豫，他必须得击败这个对手，这样才有把事情说清楚的机会。

眼看哈查尔的身形逼了过来，石头把心一横，要兵行险招了。

孙猴子说过，那三招要生死关头才能用……现在肯定是了。

他猛吸一口气，不退反进，迎面冲着斧头，顶着锋刃而上，台底下的人齐齐惊呼，以为他在找死。

哈查尔见他退无可退，以为他要临死前拼命，狞笑一下，手上力气再加了一把，势必要一次干掉石头。

就在他以为志在必得的刹那间，石头突然身形一矮，哈查尔猛然感觉到眼前的对手居然消失了！

他大吓之下，下意识的往下一望，心底顿时一沉……石头居然会向前扑倒，从他胯下钻了过去！

这是什么打法？！哈查尔极力想收回已经劈出去的斧头，但是强大的惯性下，就算他力大无穷，又怎么能说收就收，更何况，他此时的身形已经完全的前倾，连重心都失去了……

不过是眨眼的功夫，石头重新站了起来……他通过这个几乎是屈辱的法子成功的绕到了哈查尔的背后。

对手还没有转过身来，石头知道，这一次交手，他赢了。

哈查尔的身形突然加速向前倾倒，他感到一股剧痛从背后传来，顿时，他重重的摔在了擂台上，而后，一个冰冷的东西又架在他的脖子上。

石头这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他一脚揣在对手的背上，又将刀尖对准了他的脖子，防止哈查尔反手制他……对手的力气大，他不能有丝毫的破绽。

两人之间分胜负的时间不过是眨眼的功夫，等台下众人回过神来时，台上两人都没有再动弹。

场外场内，台上台下鸦雀无声……

良久，哈查尔长叹一口气，放下了手中的斧头，“你杀了我吧……”

他身上的战意消失了，绷紧的肌肉也松弛了下来，石头知道，他这是认输了……认输就是死。

一时间，他到有些佩服眼前这个胡人，至少，这人光明磊落，输了就是输了，干脆的认账，不像是台下看戏的某人，满嘴的虚伪。

石头缓缓站起了身子，收刀，他长久的看着哈查尔，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不想杀人，他只想把这事就这么揭过，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但是，他该怎么做呢？

与人打交道的经验他少之又少，遇到这种棘手的事情更是头一遭……如果依娜在旁边就好了，她肯定能想到法子。

不知为何，石头第一时间想到的帮手不是刀客队伍里的弟兄，而是远在几百里之外的羌族姑娘。

哈查尔从地上站起来，目光有些惋惜，也有些后悔……他虽然坦诚的认输，但是，心里还是很不甘心的。

若是论真功夫，石头尚差他一筹，不出意外的话，五十合内他有把握斩杀掉这小子……当然，石头千军一发之际能反败为胜，他是佩服得紧。

“我输了，你动手吧……”

哈查尔长叹一口气，撩开胸襟，露出雄壮的肌肉，冲着石头颔首，让他快点出刀。

这个时候，底下的人群又爆发出了几个零星的声音，他们大声喊着“杀死他，杀死他”……不用问，就又是那李度搞的鬼。

石头厌恶的在人群中搜索着那个始作俑者，可惜，这么多人，李度又藏得很深，他一时半会找不到。

这一次围观的群众并没有随身附和，相反，大多数人都沉默着……这不是喝彩的时候，看到一条活生生的生命就要倒下，凡事有良知的人都不会兴奋。

石头看着默然不语的众人，他觉得，自己更下不了手……他的手上，只是沾染了仇人的血，除此之外，他并不是个好杀的人。

“我，走了……”

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石头呆呆的看着哈查尔，犹犹豫豫的开口。

他的声音不大，但是，在场的人却听得清清楚楚，特别是哈查尔，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要走？！什么意思？”

他大声的质问，脸色有些发红……与死相比，他更接受不了被人怜悯，草原上的汉子，轰轰烈烈的死远比苟活更让人尊敬。

石头一愣，知道他会错了意……荣誉对于草原上的汉子，本来就是和生命一样宝贵的东西，他暗骂自己嘴笨，皱着眉头，赶紧解释起来。

“我是说，我，输了……你赢了。”

他急中生智，居然真的想到了一个不错的理由，深吸一口气，接着说道，“我赢得不光彩，钻，钻胯，就算是，输了……。”

他连比划带说，生怕哈查尔不能理解。

此话一出，周围围观的群众顿时有人点头同意……两人公平的比武，应该堂堂正正，而石头率先使了下三滥的功夫，这一点上，确实是他违规了。

要知道，在当时，比武讲究个光明正大，什么插眼，锁喉，撩阴之类的招式都被认为是下作的，就算是侥幸赢了，也被人所不齿。

石头刚才的钻跨动作正是撩阴的前奏，虽然他没有动手，但是擂台下的人可不知道他到底会不会用。

石头此话说完，见真的有人附和他的话，顿时心中大定，语速也快了起来，“我先违规，自然是我输……我制住了你，你也输了一次，我们两，扯平，不打了。”

他一直想息事宁人，此时不开口，更待何时？

哈查尔顿时愣住，他怎么也没想到石头会突然示好……不是这小子主动上台来挑战的么？

底下看戏的人也愣住了，他们也是第一次遇到明明获胜了，却说自己输了的局面，而且，还是在生死斗的时候……

“可是，我们打的是生死战，你输了的话……”

哈查尔眼睛都快瞪出来了，犹豫了一下，对石头断断续续的说道。

“我不知道那个红箱子的意思……”，石头叹了一口气，再一次解释，顿了一下，他又说道，“你赢了，那些银子归你就是。”

他指的是李度交给自己的那些银锭子，反正都是别人的钱，石头送起来才不心疼。

“等一下……你这是坏了我的招牌！”

哈查尔猛然醒悟，见石头要下擂台，赶紧出声留人，“我哈查尔向来说话算话，摆了红箱子，就要说话算话。”

他真的把名誉看得很重，竟然还不肯罢手……其实这是石头理解错了，这的确是一个原因，但是，最根本却是哈查尔知道，自己今天要是就这么和石头和解了，那么，长久以来，他所积攒下来的人气和信誉也就散了，以后他的擂台也不会再红火，他在凉州城的生计也就此终结。

这里面的道理很简单，作为一个斗士，他只能保持常胜才能活下去。

石头不理解，他的生活阅历还不足以让他明白这些事……他虽然从小就是吃苦，但是，人却非常单纯。

两个人又僵持住了，哈查尔不让石头就这么走了，但是，他也没有主动上前，只是怔怔的看着他，石头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走也不是，站也不是。

就在这时，“啪啪啪”，一阵掌声从人群中传来……

这掌声在人群中显得如此突兀，以至于一下子将大家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

石头也不例外……他站在高处，顺势向下面一瞄，只见一个中年汉子正缓缓的拨开人群，向着擂台底下走来。

他脸上带着笑意，不停的鼓着掌，似乎是对台上二人满是褒赏，又带着些奚落之意。

这是，这人到底是谁？怎么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出现？

石头眉头一皱，他在猜想这会不会是李度的另一个诡计。

那中年汉子几步走上了擂台，冲着石头和哈查尔细细打量了一番，连连点头。

借着这功夫，石头自然也将他看了个通透……此人脸颊略长，鹰目剑眉，脸上带着风霜沉色，但是整个人精气神看上去相当旺盛。

他穿着粗布麻衣，但不似一般农家子弟般，举手投足之间带着一股英气，让人不敢小视。

石头摸不清楚他的来历，只是觉得此人出现的有些蹊跷，很难说不是李度一伙儿，不如先下手为强，免得他说出些不利的话来。

“这是擂台，你上来，想打么？”

石头淡淡问道，提了提手中的短刀，冲着中年人颔首。

他话中带着威胁的意味，那中年人未必听不出来，只是不知道为何，他似乎在揣着明白装糊涂，反问石头道，“打？打什么？难道这擂台之上，一定要分个高下么？”

中年人话中有话，石头听得一怔，倒是没有立刻回答，只是冷冷的盯着他，看他要说些什么。

中年人暂时不理石头，将目光转向了哈查尔，淡淡一笑，“你一身好武艺，何必做这卖脸皮的勾当，难道讨几声彩，多得些银两就满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