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齐力并非庸手，当即就错身躲闪，可惜身子才一动，倒在地上的石头就已经一个懒驴打滚，压在了他的腿上，顿时让他打了个咧缺，再定眼时，正好瞧见一道寒光直刺咽喉而来。

“噗”，利刃用肉的声音，饶是齐力武艺并不算弱，在被黑影有心算无心，再加上石头的阻拦之下，连哼都没哼一声就被刺了个对穿，暗褐色的血液带着气泡从喉咙的伤口处涌动出来，齐力挣扎着呼吸，两只充血的眼睛都凸了出来，几秒钟之后便软到在了地上。

整个过程如电光闪过，在夜风的呼啸下，竟然只发出了一丝轻微的响动，丝毫没有引起坡上马贼的注意。

那黑影蒙着面，麻利的劈断绑住的石头绳索，一个字都没说，只是做了个手势，石头会意，两人合力将齐力的尸首拖到一处凹陷的沙坑处，三下五除二便埋了个干净。

“刚才你运气不错……”，忙完了这一切，两人又匆匆回到坡上隐蔽处观察马贼的动静，这时黑影才淡淡的开口向石头吐出了一句话。

石头点点头，又缓缓摇头，顿了片刻才回道，“你来晚了，我好像是让你跟着我后面过来的……而且，你不该杀了他，我还想从他嘴里问出些东西呢。”。

听石头的口气，似乎他早就知道齐力有鬼一样，居然预先安排了一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计划，当真离奇得紧。然而这黑影却理直气壮的轻哼一声，“我不怎么相信你的计划，所以先去蒙傲那边看了看。”

顿了一下，他有些好奇的问道，“不过，你为什么这么肯定齐力有问题，反而很坚定的把蒙傲排除了？”

能说这话的，自然只有成禄，也只有被独自分配成一队的成禄，才有跟踪其他人的条件，他就是石头计划中的那只黄雀。

“出城的时候，首领和猴哥都叮嘱过我，说让我将这个有内奸嫌疑的人带着，有了他就能找到马贼的营地。”，石头想了想，如是回答。

成禄明显愣了一下，回忆起齐力在一路上的举动，暮然发现，似乎每每在关键时刻，还真是这人在暗示着正确的方向来着，只是显然成禄对这个答案并不满意，眼睛鼻子眉头都皱起来了。

“……你是什么时候肯定齐力是马贼内奸的？你带着我们到这里来到底要干什么？”顿了片刻，成禄突然连珠炮似的问道，“你是不是信不过我？还是说你家首领信不过我们所有人？”

石头被问得连连苦笑，他本来就不善言辞，哪里又回答得出城里如此多的问题，眼看着对方就要发火，赶紧一把将他按下，小声说道，“当然信得过你们，只是，还不是说的时候，这是首领特地交代的……至于齐力的事，早就怀疑他了，等汇合蒙傲他们后我一起说。”

成禄一愣，顿时有些醒悟过来，“那么，出城时的分组，也是你们早就定好的，只是在其他人面前做做样子？”

见他猜到了真相，石头犹豫一下，缓缓点头，显然在出城的前夕，张力和孙猴子已经根据情况作了具体的对策，肯定不止交代了队伍里可能会混进内奸一件事，而且，对其他的事情也一一做了安排。否则，以张力稳重的性格，断然不会让石头这个毛都还没长齐的小子单独带领一组人行动，刀客队伍里比石头胜任的人可是大有人在……

“首领说，内奸有大用处，所以让我们假装不知道，带一些出城，同时留一些在城里……”，石头想了想，又多解释了一句。

成禄是个聪明人，有些事一点就透，从石头透露出的只言片语中便找到了问题的关键，“你家首领费了这个大的功夫，肯定不是单单为了找到马贼营地那么简单，他的真实目的是什么？……我救了你的命，你总得给点好处不是？”

看得出来，成禄被勾起了兴趣，经过短暂的接触，他是看出了石头不爱欠人情，所以才拿这种话挤兑对方。

石头无奈的摸摸鼻子，沉默一下，终于解释道，“首领认为，马贼之所以会大规模纠集起来打劫商队，是因为背后还有一股更大的实力……他认为是突厥人。”

“突厥人？！为什么？……”，眼睛陡然间睁大了一倍，饶是成禄心理素质再好，听到这个惊雷般的消息也不禁有些慌了神，要知道，以商队护卫的实力，对付马贼那一伙流寇尚有胜算，但是一旦有突厥人插手，很可能就会撞上突厥狼骑，与正规军开战，那纯粹是找死。

“我们曾经在城中抓到过一个奸细，虽然对方隐藏得很好，但是首领还是从他嘴里敲出一些有用的东西，这其中一点就是他会突厥话，而且，这人的身份经过证实后，是不久前才迁徙过来的外地人，一个更夫。”

北庭城并不是突厥人的地盘，除了大唐官话外，也就本地一些土着胡人话，突厥话在这里并不流行，而且，更夫这种职业与人交流少，但却走街串巷，是天然的收集地形情报的好法子。

饶是武延秀等人已经做得足够谨慎，派出的人中根本没带什么用以交流的书信，全凭报信人口述，让人丝毫找不到有用的线索，但是张力以有心算无心，他在城外就基本肯定了背后有突厥人插手，抓到人后直接往这条路上引，确认了这个奸细会说突厥话后顿时心中又稳了八九分，当即就将计就计，定了个反击的计划，以后的动作都是在为这个计划布局。

而知道整个决策的人只有五个，除了张力自己以外，就是出城行动的孙猴子，牛伯和石头，还有在城中管事的许驼子四人，包括其他自家刀客在内都一并瞒着，也难怪那武延秀等人丝毫没有察觉。

石头细细的将前因后果解释了一遍，只是依旧没有将张力的具体计划告诉给成禄，当然这次成禄也知趣的没问，他是个聪明人，从石头的言辞中能看出张力所谋甚大，远超出他的预计，这种大事，知道的越少越避嫌。

“那么，下面我们该怎么做？肯定不会只是探查情报这么简单吧……而且，天色要亮了，去跟蒙傲他们会合么？”，不知不觉间，成禄已经以石头马首是瞻，这倒不是说他对石头服气，而是他开始信任张力的计策了。

石头看了看天色，离黎明还有半个时辰，轻轻点头道，“我们跟蒙傲他们会合，然后准备放火……”

“放火？你难道想烧营？我们只有四个人……”，成禄倒吸一口冷气，有些不确定的反问道，话一出口，他就有些后悔了，又赶紧解释道，“我倒不是怕了那些马贼，只是，这么做到底有什么用。”

石头难得笑笑，因为成禄这表情他熟悉得很，想当初他才听到张力说出计划的时候，也是这个样子，所以，他不以为意的咧咧嘴，解释道，“我们不是烧营，而是点篝火……在马贼视线范围内点篝火，让他们瞧见。”

他这话说的莫名其妙，一路上一队人摸黑前进不就是为了隐蔽行踪么，为什么现在反而要高调暴露出来？只是这次成禄却没有急着质疑，他已经隐约察觉到这是张力一步棋，只是他还不明白有什么妙用，又不好让石头解释，显得自己太无能。

“首领说，我们是自动投上门的诱饵，要让鱼跟着我们走又咬不到饵，然后，鱼儿的注意力被吸引住了，就会忽略渔夫的网……”，好在这一次石头善解人意的解释起来，而且，这话显然不是石头自己想出来的，应该是张力的原话。

诱饵，鱼，渔夫？这三个比喻倒是让成禄眼前一亮，细细思付一阵后便领会了其中的意思，只是脸色却越发苦相，“你家首领还真看得起咱们，依我看，怕是还没等鱼儿被网住，就一口将诱饵吞了……”

“没有危险我是不会主动接下这个任务的，我的命是首领救的，这算还给他的……”，显然张力也将这个计划的危险郑重的告诉了石头，只是以石头的淡然来看，他丝毫没有在乎，不过想到赶鸭子上架的让成禄等三人也要陪着自己冒险，倒是歉疚道，“对不住了，为了保密，现在才告诉你们。把你们也拖下水了。”

成禄白了他一眼，心说现在说这个有个屁用，好好想办法让马贼中计才是正事，两人一番交谈后时间又过了不少，当即纷纷住口，前往另一边与蒙傲等人汇合。

天色蒙蒙亮，已经驻扎了好一阵子的马贼营地终于有了移动的迹象，旌旗竖了起来，人马声嘶沸，一时都盖过了呼呼晨风。

约莫四里地远的一处小山坡上石头等人正远远打望着营地的响动，看到马贼真的有起营的迹象，蒙傲皱着眉头抢先道，“应该是他们收到了海东青传递过去的消息，要开始行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