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计划，今天集市结束后，商队带来的商品份额将脱销，明日就离开霍城。

在此之前，他得让李度的商队乖乖配合接下来的行程……虽然难，但必须这么做。

入夜后，石头敲响了李度的房门。

“我要抽调一部分你的商队伙计。”

他单刀直入，丝毫没有婉转的发言让李度足足愣了好几秒钟，反正气得冷笑连连。

“首领将护卫队伍分成两部分，虽然力量薄弱了些，但要保护的货物也相应少了许多，只要利用好商队伙计，路上会安全的。”

“那要你们刀客何用？”

“遇到麻烦，他们不用参加战斗，但在刀客们与敌人交手时，必须得有保护货物的实力。”

“……你这像是要推脱责任。”

“北庭城的情况你也看见了，为了利益，有些人可以无所不用其极，包括武力，也包括下作的手段。”

石头寸步不让，他想了足足一晚上，只为了将厉害关系阐述明白。

“如果，危险来自于商队内部，你怎么防范？”

他突然又开口问道，李度再次怔住，猛然醒悟道，“你在怀疑我商队里有奸细？”

“不，我没有任何证据，但首领告诉过我，防范于未然……在北庭城时，有的是收买商队的伙计的机会。”

李度终于闭嘴，赫然发现眼前这小子深思熟虑起来，想的竟然如此深远。

他不得不承认这个猜测并不过分……商贾之间的尔虞我诈，他从父亲那里已经听得够多了。

“……人可以给你，但别太过分！”

最终，李度选择了让步，石头目的达到，微微欠身行了一礼，转身离开。

次日一早，他便从商贾伙计中抽调了七八个身强力壮的加入到护卫中来，一应行头俱全，看上去煞有介事，在外人看来，护卫力量已经孰为不弱。

队伍离开了霍城，一路南下，翻过一段山脉后，便能到龟兹。

期间，大约要消耗四五天的时间。

石头将队伍混编起来，学着张力的样子，前中后均有熟手照应，这已经是他能想到的最好法子。

独当一面仅仅四个字，但真做起来，却难上加难。

出城后不久，他便遇到了麻烦……

一只同被困在北庭城的商队狭路相逢，对方友好的打着招呼，并邀请一路同行。

看似友好的举动，石头却隐隐觉得不对劲。

这只商队的歇脚站，应该是霍城……那里本地商贾的吃货量远没有达到极限，此时进城能获取更大的收益，何必舍近求远去龟兹？

但李度却大方的接纳了这只商队，因为对方也是凉州地面上排的上号的老字号，与李家的关系也算友好。

“接下来要翻的山，很高，很险，最好单独走。”

休息时，石头专门找到李度，让他婉拒其他队伍加入。

“哦？那人多力量大，不更应该联合起来么？”，李度振振有词，闭门谢客这种没面子的事，他才不做。

况且，这只商队大方的给了双倍的护卫费，李度主动收下，看在钱的份上，刀客中其他人心思也动了几分，一时间都没有站出来帮衬着。

两人僵持了一阵子，石头见大势已定，闷哼一声，独自一人打马，先行一步探路。

要说服一个不对路的人，还真难……

他对着天空，郁闷的吐了一口气，总算知道张力要自己带队的用意。

从某种意义来说，这也是一种磨练，首领是要他知道，这个世上，除了武力和智谋，妥协与调和，同样也是重要的一部分。

显然，李度是他面对的第一个挑战。

“喂，你到底行不行？”

他身后猛然传来了声音，回头一看，是蒙傲。

这新加入的汉子仰慕张力威名，却被分到石头一组，心中自然不痛快，尤其见到他摆不平李度，更是大皱眉头。

“我会说服他的。”，石头深吸一口气，点头道。

“那种养在深闺的小子眼高于顶，你家首领在，他还顾忌三分，至于你嘛，啧啧……”，蒙傲奚落的咂咂嘴，石头并未记气，反而重重颔首。

“你能教我？”

蒙傲微微一怔，这种不耻下问的态度令他不再好意思毒舌，轻哼了几声，淡淡道，“也没什么好教的，通常对付这种二世主，要么吓，要么哄，我看你也不会哄人，那就吓服他吧。”

“吓？”，石头似有所悟，细细回忆，在北庭城中那段紧张的时候，李度的确是最乖乖听话，说东不敢往西的那种。

“我明白了……谢谢。”

石头感激的笑了笑，快马加了一鞭，继续向前探路。

这座山脉，没有名字。

拿着张力送给自己的地图，石头下马，仔细的抚摸着土地。

没有名字，意味着没有道路。

与沙漠中的一望无际不同，山脉的土地上，多了一些勉强可以称之为植物的东西。

小小的骆驼草以及不知名的新芽，稀稀落落的点缀在沙土中。

这里并非无人走过，但事实上，它是从霍城到龟兹的捷径。

然而与大道比起来，这条路充满了危险……地势险峻且容易迷路，不少商队就为了贪便宜而消失在这茫茫大山中。

李度并不想走这条路，只是现在返程走大道通往龟兹，他们会远远落后于其他商队，贸易份额中连口汤都喝不了。

所以众人没得选，只能冒险一试。

张力亲自带队自然无话可说，他对这里地形很熟悉，但石头从未走过，压力之大，可想而知。

幸好队伍里还有钱小六等熟手，关键之处可以指点一二。

不过石头依旧打算亲自探索……大漠上，重复的景色太多了，光靠记忆根本无法成为可靠的保障。

他让队伍休息片刻，然后仔细的打量着每一处可以利用的参照物。

天上的太阳，地上的植被等等。

张力能从一碗水的震动判断出敌人的远近，石头也想尝试这样做。

他必须得谨慎一些，自从接纳了那只来自凉州的商队后，心中总有一丝挥之不去的阴影，这种直觉说不出理由，但石头相信，一定有用。

队伍再次上路后，石头改变了队伍阵型。

他将人手分成了两部分，不作声色的将那只凉州商队围在中央，看似保护，实则暗含着监视。

李度不明就里，还以为石头总算懂得人情世故。

一行人行走了茫茫山脉中，很快，便开始头晕了。

周围的景色，变化实在古怪。

明明大漠上已经变得酷热，而这山顶上却依旧能看到积雪，明明头顶上太阳能晒得人破皮，而靴子里的脚趾头却因为低温得冻得快要断掉。

这就是走西域的苦呢……石头忽然对西行的商贾产生了敬佩之情。

无论如何，他们付出的代价，都不是常人能想象的。

丰厚暴利的背后，总有着交换出等价的东西。

“石头，你让我打听的事，有眉目了。”

行了一个时辰后，众人休息时，钱小六突然凑了过来。

这位很早就跟随张力的弟兄本来心中有些不悦，论资历论武功，这次小分队的头儿，都非他莫属，张力居然钦点了石头，他嘴上不说，心中却不大服气。

然而此时，却带着一丝敬佩。

“哦？那只商队，果然有问题？”

石头眉毛一扬，观察了地形后，他刻意嘱托了钱小六一个秘密任务。

观察两只商队在行动间交谈了什么。

这个小举动让钱小六一头雾水，但照办后，老辣的他很快发现了端倪。

一路上，对方商队通过各种途径旁敲侧击问李度到底携带了什么货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