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之中，见到羊牯的旗帜朝着山下移动，一队队罗刹军呐喊着冲下山梁，九头、寅虎等妖的脸上都笑了，若是他们固山而守还确实是个麻烦，但既然入瓮下山，那便用不着回去了！

“来人！”九头喊道。

“大人！”旁边的古灵冒了出来。

“发出信号，让三军汇合，将敌人拦在半腰！”

“明白。”古灵点点头，一转身便消失在了人堆中，跟着一支尖啸着的响箭被射上了天空，鬼哭狼嚎的啸叫立刻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

“冲，朝着中军击中，迎击敌人！”寅虎和熊山都叫了起来，所有士卒几乎同时都充满了无穷斗志，喊杀震天，劈砍着面前的敌人，疯狂的朝着中军靠拢。

正在朝山下冲锋的羊牯，陡然见到三军快速汇合，顿时大惊，他原本是想首先冲击中军，也是看准了他们无法汇拢才拿定主意下山，谁知道现在竟然快速的朝中间靠拢，很快便要汇拢——若是让他们合兵一处，五千对三千，这赢面可就小上许多了。

羊牯的第一反应便想停止冲杀，返身回山固守，可这正在冲锋当中的军队又岂是说停便能停的下来，但他却根本没有选择，主意拿定之后，羊牯正要大喊下令，忽然身旁的小妖齐齐发出一阵惊呼，瞬间大乱。

羊牯下意识回头，只一眼，便感觉周身血液几乎都要凝固了，在他刚刚冲下来的山梁上，大丛大丛的火焰正在愈燃愈烈，其势燎天，将周遭所有拒马、栅栏统统点燃，烧成了一团火海，彻底锁死了他们的退路。

火焰当中有着数只小妖的身影晃动，细细看去却是在放火，当中一人正是羊牯才收不久的心腹小钻风，刚刚承诺他肯定能够进入火焰山的斥候鬼头……

细作！

不用任何人说，羊牯脑中瞬间映出这两个字。

现在他摆在他面前的出路挚友一条了，那就是和山下的敌人拼命，羊牯拼命压下心头的惊慌和躁动，大声呼喝着让身旁的妖卒镇定，同时随着滚滚兵势风一般的朝着山下冲去，希望能够藉此冲破对手的阵势，或者凿穿击败，或者夺得生路。

就像冷水滴入油锅，两只军队撞在一起的瞬间，顿时沸腾起来。

喊杀伴随着飙射的鲜血顷刻遍布整个闪耀，双方都在拼命朝对方挥动着兵刃，刀刀见肉，枪枪入骨，羊牯麾下士卒虽然胆怯，但第一时间的冲撞却借势发力，竟和对手拼了个势均力敌！

一声长啸，一个身影猛然出现在了羊牯的身前：“试试！”

几乎在声音响起的同时，一条铁棍已经轰然落下，羊牯拼命用长枪格去，手腕剧震，长枪在手中如同蛇蟒般扭动起来，这条从天山遁带出来的精炼长枪，这一刻几乎脱手飞出。

羊牯大喝一声，奋力将手中长枪抓紧，掌心顿时传来一阵滚烫，他知道这是枪柄在手中转动带来的捉人，但是此刻却根本不敢松开，反而抓得更紧。

“不错，再吃一棍！”声音不大，但是却一个字一个字的敲在了羊牯的心头，眼前的黑影稍稍容他缓了口气，然后飞身半空，一击力劈华山第二次朝着羊牯头顶砸下了铁棍。

横举枪杆，竭力抬起，铛的一声巨响，长枪瞬间被落下的铁棍咋玩，从枪身传来的巨大力量不但砸弯了长枪，甚至将羊牯的身躯朝下猛然砸沉半截，双脚已经没入泥中。

“怪妖！”羊牯痛苦的叫了起来，他居然遇到了一名已经达到怪妖实力的对手，结果不用想也知道，当他想要转身避开对手，藏身军队中时，却发现周围已经变得乱糟糟一片，似乎正在被对手压得层层后退，朝着山梁反卷回去。

经过刚刚第一拨的对撼之后，九头、寅虎麾下小妖继续保持着阵势抗撼，但羊牯手下却开始变得形形色色，无数小妖扔掉了手中兵刃，现出原形，朝着对手扑去，另外一些则胡乱释放着各种妖术，整个军队瞬间回到了妖族的习惯作战方式当中，开始各自为战，然后立刻被对手撕了个七零八落，顿时溃散。

这便是杂鱼和正规军的区别！

乱势既现，无路可退，只能想办法逃走了，在想明白此节之后，羊牯第一时间选择了逃跑，转身朝着侧面而去，而六丑却在身后一路衔尾，不紧不慢的逼迫着，既不让对手能抽出时间来整备军队，也不将他杀死，只驱赶着朝对方军阵中乱冲乱撞，将这本已溃散的军阵冲得更加零落。

逃亡中的羊牯眼睁睁看着自己麾下这五千士卒，从慌乱变成散乱，再变成混乱溃败，最后彻底开始逃亡，大堆大堆的小妖在敌人的刀剑下被斩成肉块，鲜血横流，很多知情识趣的已经跪倒在了地上，剩下的顽抗者虽然拼命抵挡，但却已是螂臂挡车，毫无半点用处。

双方实力根本不在一个层次上，一方，是经过整个一冬打熬气力，训练技巧，整备号令，有着自己明确目标的正规士卒，半夜偷袭，已做了万全准备；另外一方，只是从小妖中抽选的精干而已，匆匆忙忙迎战对敌，又被断了后路，心中惶惶，高下立判。

当羊牯确定败局已定之后，他终于决定了逃跑，虽然丢失一万军卒，数万乱妖，回去会被狠狠惩治，可这也好过了凭白丢掉性命，自己的士卒已经完全没有了能够重新聚拢的机会，既然无法聚拢，那面前这怪妖便再无了任何战胜的可能。

黑水河不简单啊！就算没有被潜入的鬼头放火，怕是也胜不了吧？自己面对的这些根本不是什么乱民，而是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这些东西，甚至羊牯都不甚了解……

主意拿定，羊牯不再乱套，而是猛然从脚下盘起了一股狂风，借着风势嗖然飞到了空中，就像人族孩童玩耍的纸鸢般飘上了半空，虽然悠悠荡荡，但却很快升到了高处，借着风势晃悠悠的离去，逐渐脱离了战场。

“看不出，居然还留着这手！”等六丑赶到的时候，羊牯已经飘离半空，他估算了下距离，收起铁棍，杵着在下面望了片刻，口中喃喃的吐出如此一句。

天色大亮的时候，一切已经尘埃落定，数万气势汹汹扑向黑水河的乱妖被彻底瓦解，到处都能见到他们逃窜的身影，而更多的小妖则是被一条长长的蔓藤捆缚成串，一串串的被押解到山下，坐在地上。

这些乱妖中的绝大部分，不久之前还是些小族群的普通妖怪，既没有多大的胆子，也没有这个能力，当了俘虏便顿时老实，而那些刁钻不羁、试图逃跑的家伙，早已被砍了个干净，全部变成了晚上的吃食。

九头等头领已经下达了尽量活捉的军令，他们都很清楚如今的山上究竟有多缺乏人手，随着春季的到来，越来越多的妖族被派到了平原上开始垦荒，但即便如此，却也未能用到百分之一的土地，要想将整个高原开辟成个付饶的后勤基地，所缺的妖族十倍不止，这种情况下还那敢乱杀？

妖族已经按照人类的方式被分割成了许多个村落，已经繁殖出来的红薯被尽量用了出去，湖泊河泽中开始养鱼，而一些捕获的野兽也开始被圈养起来——要养活这些只会捕猎的妖族，彻底从游猎改为农垦，六丑所要做的事情还很多。

但若是能够成功，结果也是非常丰硕的，只要食物充足，妖族便能以超出人族十倍的速度繁殖人口，只需短短数年，十数年年，整个高原便能造出几十甚至上百万的大军，虽然只是一二阶、二三阶的小妖，却已经能够作战，成为一名合格的士卒。

火焰城的各族族长、各位将官，都知道六丑的目标，所以看见这如山如海俘虏的时候，全都喜笑颜开，乐不可支。

“这下可真是好了，你爹怕是乐得要蹦出水来了吧！”九头笑吟吟的对古灵道：“他常常抱怨说人手不够，派去开垦便没人伐木，派去伐木便无人养鱼，这下全都解决了。”

昨夜的战斗看似激烈，但麾下的士卒伤亡却并不多，所以每个人心头都非常欢喜。

“这下人手够了，可是管起来怕是不那么好办，”古灵并未搭九头的话茬，反而有些担心的看着六丑，道：“大王，到现在为止已经抓了五万多人了，比起山上人数还要多上一倍，这可怎么管啊？”

寅虎冷冷的哼了声，拍了拍自己腰间的环首刀，昂然道：“不服杀便是了，有我们在此，又有大王，你还怕他们翻了天不成？”

六丑摇了摇头，道：“以杀止杀，不是用在此处的，对于这些人还是要费些心思才行，这里面大多数都是老老实实的妖族，骨子里并不喜好杀戮，所以好管——还是这样吧！回头你们将俘虏中的士卒挑选出来，交由九头看管，择其可用之数编入军中，其他的先不分派，花上些时间将内中的各族长老、少族长之类找出来，带去古老丈之处，好好说服，然后派去自己族中带人，然后方可分散。”

六丑看了看古灵，道：“此事便你来办吧。”

“是……”古灵应了一声，但是马上又补充道，“若是其中有不服者……”

“这种人直接杀了！”六丑干干脆脆的打断了古灵的担心，直接道：“寅虎自带一千人陪你，我替尔等压阵。”

“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