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港见亚瑟如此。

不禁肃然起敬。

他突然想起鲁迅先生曾说的一句话——

“此后如竟没有矩火，我便是唯一的光。”

这个一直以来默默无闻的智者，任由自己的身躯走向苍老，任由卡米亚把自己当做工具来利用。

他本也是天资卓越之辈，十二王侯之中该有他一席之地。

但千年来，亚瑟从未站出来，大声告诉扫罗，他要那世间荣华。以至于连何港如此全知全能的上帝都没有刻意把目光投向这似乎随时都要走向生命尽头的垂垂老者。

伊索斯对极致纯粹的素，有一种异乎寻常的渴望，如撒弥尔与米迦勒事实上都在祂的狩猎名单上。

只是这两者的力量都精纯得几乎不可能被杀死。

而且伊索斯也没有那个能力去杀死撒弥尔。

摇晃高脚酒杯里面昂贵的酒液，何港呼出的雾气朦胧了窗花，他深深地出气。

来纽约已经三个月。

也不知道国内怎么样了。

但想来情况也不会好到哪里去，虽然在民生、瘟疫处理等事项上，美国佬的确做得不怎么样，但作战能力却的确是数一数二。

即使是这样，大半个北美洲也在这场灰色浓雾中接近瘫痪，再加上俄罗斯人在西伯利亚利用紫外线协同超声波对雾气中的孢子进行大规模灭活，引发了一些全球范围内的连锁反应——已经开始有诡异不可见全貌的巨大生物在浓雾中穿行。

它们对人类没有刻意的杀戮或捕食，只是漫无目的地游走，仿佛从远古沉睡至今的幽灵。

时间。

2026年，十一月23日，纽约时间上午十二点。

巨大如月球的外神已经接近月球公转轨道，如果没有遮蔽一切光学仪器的浓雾，那北半球的人们昂首便可见到表面凹凸不平、仿佛一颗黑色巨大月球的外神，就那么沉寂地把自己放置在天空。

仅用肉眼都可以见到，有无数或细小或粗壮的腕足在挥舞。

已经开始有卫星捕捉到这影响。

绝望的气氛弥漫在人类各国政府的高层心中——他们可以用燃烧弹和穿甲弹来对付在浓雾中隐现的巨兽，也可以捕捉化作巨人的变异体寻求基因逆转的方法。

但正在靠近的那东西……

太大了。

人类至今为止所拥有过的最高造物便是核聚变武器，但这样的武器真能对一个体量接近行星的生物造成伤害吗？

透过天窗，何港见到有一只巨大的、恐怕身高便超过百米的东西跨过了自己的城堡。

那东西长了很多尖而细长的足，宛如蜘蛛一般高高支起自己的身体，在这一片游荡。

这东西似乎并不是外神所带来。

除了它，还有另一些奇形怪状的生物在大地奔走，它们大多并不对称、长有章鱼般的腕足，行走时伴随着如人声的呓语。

孢子不能对它们构成伤害。

它们甚至在吸收并淡化那浓雾，不管行走路线上遇到的是什么，都毫不犹豫地横推过去。

对人类无恶意。

也对人类无善意。

何港甚至一度怀疑，这些生物是否拥有自己的智慧和文明，或者拥有属于自身族群的独特社交属性。

它们看人类就像人类看蚂蚁。

不会刻意去消灭，却也不在乎死活。

这些生物，与外神之间的关系是什么？

从属？

亦或是敌对？

一切谜底都会在不久的将来被揭晓。

何港的意志能够感受，那外神的本质甚至不算一个踏入超凡的生命，而只是一个凡体。

只是祂的初始基因太完美。

强大、诡异、骇人。

这也是何港确信伊索斯能够阻止这场危机的原因。

伊索斯是大卫王的基因极度进化并崩溃之后产生的不可复制的不详血肉生物。

肉体特性是不朽、吞噬，在后来血肉器官的长期发展中，意志特性也逐渐化为疯狂、驳杂、极具冲击性。

祂几乎能吞噬世间一切意志与血肉。

正在降临地球的外神，不正像伊索斯所渴望的血食。

只是外神可能比伊索斯要强大了无数倍。

但当亚瑟彻底统一伊索斯身体中那数之不尽驳杂而疯狂的意志，这个不详天灾血肉之神，将成为一个真正有资格竞逐神位的单一意识生物。

这样的生命体，何港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境界或者形容词。

但可以肯定的是，届时的伊索斯，在亚瑟的统一意志管理下，会成为一个超出沙盘世界承受能力的存在。

基利亚姆纪九二四年。

时间迅速流逝。

战争并没有结束。

十年前，王神扫罗曾举兵伐邪神伊索斯，但最后却以智者亚瑟的被吞噬而惨淡告终。

那可憎的血肉不详之物退回了大洋。

但很快，便有腥臭血肉与腐败器官构成的深渊魔物从大洋中爬出来，与天使军团作战。

那是伊索斯身上分离出来的血肉仆从。

每一个魔物都有独立的意志。

它们不知疼痛也不知畏惧，只知道无止境的杀戮与**，自然界中，只要是雌性，似乎都不能逃过它们的魔爪。

天灾降临。

魔物数不胜数。

连天使大军都在节节败退。

人类不得不与龙族结盟，并用信仰来催生更多神明。

首先是米迦勒，然后是撒弥尔，最后是卡米亚。

整个沙盘世界的信仰都几乎被瓜分殆尽。

有一场魔灾，从东边向西边蔓延，所过之处，只剩灰烬与残骸，魔物们继承了伊索斯对生命的厌恶。

但这一日，魔灾突然停止。

扫罗与以撒在巴别伦通天塔顶峰仰望东方，他们似乎感受到有一股精纯而强大的意志在破茧而出。

“我们的城市还剩下一半，物资勉强足够维持人民的基本生活，但这始终是治标不治本。”

以撒眉头紧皱。

他没有料到曾经的血肉长城会变成这样恐怖骇人的灾难。

扫罗摇头：

“坚壁清野，这是最好的方法，我们不能再让伊索斯从雅各王朝手中拿到更多的信仰。”

“亚瑟王会成功吗？”

以撒突然询问。

十年前，扫罗曾追封亚瑟为东方王，希冀后者能遏制恶神。

“快了。”

有女声响起。

卡米亚出现在身侧。

她说，

“今天，在伊索斯的意志世界中，亚瑟要挑战那最诡秘最高格的君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