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宫里之后，故里又将事情理了一遍，就算再悲痛，自己也不能让妍儿含冤而死，也不能忘了自己该做什么。

故里坐在御花园的高亭里，看着妍儿的平安扣，表情沉重，她想起妍儿临死前对自己说的话。

“王……王妃，与世嘉……”

故里想，那时妍儿一定也不想就这样死去吧，也想让害死她的人付出代价吧。

王妃？指的应该是世安王妃，那世嘉指的一定是世嘉王爷，想必妍儿一定是在莲池假山旁听到了世安王妃与世嘉王爷之间不可告人的秘密，那到底是什么秘密呢？到底是什么样的秘密非要置妍儿于死地。

故里转念又想，当时又有谁能接触到妍儿的药呢？药是郎中开的，而郎中是谢无延请的，难道是他授意的？到底是药方本身就有问题，还是幕后黑手趁人不备下的毒呢？这都是疑点，需要慢慢去解开。

故里紧紧握住妍儿的平安扣，眼睛之中闪过狠厉与杀意，故里告诉自己：妍儿，你放心，我一定会替你报仇。

故里将平安扣放在木盒之中，让它平静地躺在里面，就如妍儿能平静地找到一处安身之地。

自妍儿出事后故里便吩咐阿洛每到发放俸禄时分出一点送到西市妍儿一家人手里，算是一种宽慰。故里还打听到妍儿还有一个哥哥，有些文化，据说还通过了会试，参加过一次殿试后便再也没有参加过了，此后在家帮父母做做活，代人写写信，寒门难出贵子，想想也不容易。

在宫中闲来无事时故里会写信给谢长安，可谢长安一次都没有回过信，故里不禁有些担心谢长安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但谢远玄派出去的探子回复说是没什么事，但故里还是有些不安心，转眼已分离三月之久，离去之时是六月，如今已是九月了，这漫漫长路，何时能够回来。

谢远玄子嗣不多，至今也就只有文皇后诞有一子，有五岁，是谢远玄还是太子时便生育的。而黄昭仪三个月的盛宠，不负皇恩，一日太医诊脉竟诊出喜脉，说是近两个月的喜脉，要处处小心些，黄昭仪自是欣喜。

而在这一喜讯之前，谢远玄又纳了一个女子为婕妤。

而那女子便是琳霜。

琳霜温婉文静，不是个喜欢说话的人，长得也不出众，不知道谢远玄怎么会注意到这个文文诺诺的琳霜。。

不过相比可爱且有些活泼的柒柒，故里确实会比较喜欢琳霜，琳霜唯一的优点就是细心，也许谢远玄也发现了这个优点吧。

因为琳霜出身卑微，谢远玄也许是怕她受人欺负，便将她安置在了一处安静的宫殿，命名为“霜华殿”，自琳霜离开那日，故里便对她产生了一点点的同情与担忧。

黄昭仪因为有了身孕便升了妃位，升为淑妃，这个孩子为淑妃带来殊荣，也为她带来了很多嫉妒的目光，尤其是不懂遮掩的萧婕妤

册封大典是文皇后主持的，文皇后真的有母仪天下的风度，身份尊贵，仪态也十分端庄，在后宫之中，文皇后算是年龄较长的，也许是经历过什么，所以自然不会像萧婕妤狭隘，反倒事事巨细，面面俱到，这一点，故里还是很佩服文皇后的。

册封大典过后，故里搀扶着淑妃回殿，玉琼与寇月为淑妃将头上繁重的首饰摘下，自从怀孕之后，淑妃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多了。

“故里，你将我床头上的绣绷拿来”淑妃唤了唤故里，故里收到便走到内殿将床上的绣绷拿来交予淑妃。

淑妃摆摆手，示意玉琼与寇月下去，留下故里，淑妃喜欢与故里说话，无事时两人总会交谈几句。

淑妃很是小心肚子里的孩子，随即走到室内的软榻上坐着，故里怕淑妃着凉，便从内殿里拿出一条毯子披在淑妃身上。淑妃看着故里的贴心举动，笑了笑。

故里看了看淑妃绣的花样，像是婴儿的肚兜，便笑道：“娘娘这就开始准备肚兜了？”

淑妃笑笑，眼里满是慈爱，说：“趁自己身子还轻，能做多少算多少吧。”

此时故里觉得怀孕好像会令一个女人变得更加温柔，就像淑妃比从前更加温柔了些。

看着此时无比幸福的淑妃，故里总是会想到刚刚封琳霜为婕妤的谢远玄，虽说谢远玄时常会来看望淑妃，但还是觉得谢远玄此时有几分薄情了。

“娘娘，你的心里会不会心生怨恨？”故里突然问。

顿时，淑妃停了停手中的动作，她是何等聪明，岂会不知故里在说什么。虽眼里闪过落寞，随后又继续手上的动作，笑着说：“自古皇帝的女人岂能有怨恨，又或者说岂敢有怨恨，所以要大度，要温顺，做一个他不讨厌的人。”

这番话不禁让故里心冷半截，这是何等的卑微，外人眼里皇帝的女人是何等风光，而在故里眼里，看到的确实卑微，“做一个他不讨厌的人”，而不是“做一个他喜欢的人”，想想有几分落寞。

娘娘果真活得通透”故里也不知自己该说些什么了。

“人这一生，生来死去，不过短短几十载，若是不看开点，遗憾的只有自己”淑妃说着，是在告诉故里，也是在告诉自己。

故里想想，看着淑妃，想着若是自己是她，应该也会这般想吧，然后笑着回道：“娘娘说的是。”

“那故里可有心上人”淑妃突然发问，因为上次之事，她好像知道故里与皇上之间并无男女之意。

故里脑海之中顿时浮现谢长安的脸，一时不知如何作答，默默不说话，低头不语，看着腰间那块红色玉佩。

见故里这般模样，淑妃心里也明了了，笑笑不挑明，然后对故里说：“好啦，下去吧，我有事叫寇月她们。”

“是”故里俯俯身便下去了。

淑妃因为怀孕，特别想回家看看，谢远玄本不准的，淑妃刚怀孕不久，应该好好养胎，若是真的非常想念家人，命人请来便好，但淑妃执意想回家看看，说是想出宫逛逛。

谢远玄拗不过淑妃，便应允了，但要太医随身侍候，还要人寸步不离地跟着，淑妃这才出了宫。

淑妃出宫后的头一晚，谢远玄来了昭阳殿，故里本就不是宫中婢女，淑妃也没指名让故里做陪，故里就留在了昭阳殿。

见到谢远玄时，故里有些惊讶，因为淑妃不在。故里迎上去：“臣参见皇上，皇上万福金安。”

“免礼”谢远玄径直走向院内的石凳上坐下。石桌上放着花瓶与秋菊，想是故里刚刚在插花。

故里跟过去，站在一旁，对谢远玄说：“皇上怎么会来昭阳殿？莫不是忘了今日淑妃娘娘出了宫？”

谢远玄摇摇头，神情有些落寞，说：“没有。”

故里看得出他的心情不好，问：“皇上有心事？”

谢远玄看向故里，眼神柔缓了一些，对故里说：“坐下陪朕聊聊吧。”

故里犹豫了一下，然后坐在了谢远玄的对面，此时，阿洛端来了茶水，柒柒跟着阿洛出来将桌上的花瓶与花撤了下去。

“有时候不知道怎么了，就是感觉心情莫名的不好”谢远玄喝了一口茶，其实他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就是想找人说说话。

其实这几日，对于谢远玄，有些事故里也是想说说的，但又觉得这些事有些私密，自己身份有别，说出来有些不便，但今日既然是谢远玄自己想说，那边顺水说说吧。

“其实有些事，臣也很想知道皇上心里是怎么想的”

“哦？什么？”谢远玄有了几分兴致。

“臣很想知道，你后宫佳丽三千，你都爱她们吗？”

谢远玄一愣，一时之间不知该怎么说，爱吗？有时候自己也会问自己这个问题。想了想，谢远玄才说：“少年时，朕也曾求过一生一世一双人，但后来才发现，现实远比自己想象的还残酷，人心也远比自己想象的更复杂，所以，你问我爱不爱她们，其实你也在疑惑，一个人一生真的会和那个最爱的人在一起吗，对吧？”

谢远玄看着故里，故里也看向他，他的眼睛里好像有自己看不出的情绪，故里承认，她在宫中看到了谢远玄的三心二意，所以产生了对爱情的怀疑。

“那皇上爱琳霜吗？”

谢远玄疑惑，为什么故里会问琳霜？

“你怎么会问到她？”

故里低下双眸，说：“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问到她，就是觉得她与其他人不一样，我想，皇上也有一样的感觉吧。”

故里的话说到了谢远玄的心里，其实他第一次见琳霜时并没有印象，只是到昭阳殿的次数多了，他开始注意到了这个细心，胆小又安静的女孩，于是对她有了几分心思，说喜爱也谈不上多喜爱。

“故里，终有一天你会明白，爱不爱都会随时间慢慢变得不重要”

故里摇摇头：“始终都理解不了，一个人如果穷其一生都不能和自己最爱的人在一起，那这个人是可悲的，也是不完整的。”

“也许这就是男人与女人之间的差别，也是身为帝王的悲哀”谢远玄看着前方，眼神之中充满着悲凉与无奈。

故里看着此刻的谢远玄，突然有些理解他了，也许后宫中的女人他都爱，只是没有最爱，其实他的心里也渴望一个能懂他的人吧。

“如果做不到最爱，那就好好珍惜吧”故里看向天空，黑夜中的星星闪烁，自己的思绪也不知飘向了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