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相见歌人·承邀魂祭山下布阵，疑心南宫夜访红楼

南宫迟接过魂祭托人递上的字条，如此，他真的小看那个魂祭了，想出现便出现，想消失便没有踪迹，下次见面更是要小心提放。担心之际，又松了松眉心，这只不受控制不受约束的乱棋，用好了，也未必一定是自己的绊脚石。

他慢慢打开字条，“明日午时，随安镇旁，白云山脚下。魂祭。”

短短几字，震慑之力不弱于他南宫迟，这么多年来少遇见如此强硬的对手，南宫迟嘴角略上扬，一只手已经将字条紧紧攥于手掌中碎成粉末。

“如此嚣张！”

“明日有好戏看了。”子康笑道。

南宫迟轻甩衣襟，迈开步子走到窗前，清风拂来，长发随着衣襟在颤动，他的目光凝神而坚毅。这两年来，他已然感知，局面早不似父皇及先前辈那般循规蹈矩了，不遵循古训不安之心越来越多了。就如同突然搅局的魂祭，他少了往日的果断，满眼的深邃透漏出对不确定的征服欲望，他深深的调节自己的呼吸，告诉自己：我有能力控制所有未知的局面，虽然魂祭集结了多半数十八族人的力量，但自己也已经控制了六族的精髓，他不以为惧。至于夏秋央，我……

“世君……”龙吟打断南宫迟犹豫的结点。

南宫迟猛然抬起头，深吐一口气，坚毅道：“明日要给魂祭看看我南宫诛杀殿的厉害。第一，子康与我赴约，你的任务是解决掉他身边的主力，然后再扯进白云寨的人，动静闹大些。”

“没问题！”子康嘴角弯起的弧度，仿佛是一种对往昔类似情景的回味，终于，从前果毅的南宫迟回归了！“只是，世君，这法子虽好，但万一白云寨也被收编天尊教，我们岂不是？”

“子康，你越发胆子小了……”南宫迟取笑道。

“我们全身而退并无问题，只是此举……”子康紧忙解释，而后低头笑笑，仿佛也在嘲笑自己，也许是近来险事频出，多了几分小心罢了，笑道：“风险虽大，但一举多得的效果确实值得一赌。”

“第二，龙吟在宫中、城内布置好稳妥的眼线，待白云寨的人马威胁到魂祭所待的天尊教众时，他们的求救信号便会出现。龙吟，你负责揪出我宫中的天尊教众可疑人名单，并查清楚天尊教的内部的沟通联系方法，日后兴许会有用处。”南宫迟清晰布置。

“属下遵命！”龙吟拱手领命，满眼撕杀的快感。

“第三，目前来看，魂祭约我意在交换《烊铜调》，但区区不过两日时间他此时交换，未免有点心急。你们马上去查下随安镇有没有什么异常，我觉得可能还会有其他事情，只是我们还未发觉。”

“很有可能魂祭也是带我们去看戏的。”子康大胆猜测。

南宫迟猛然清醒，“去查一下夏秋央，看她是否还在疏月观！立刻，马上！”

“是！”子康和龙吟闻状，迅速离开书殿，分头行动。

不错，南宫迟告诉自己应该忘了夏秋央那倔强的身影，但他还是以公务之名让自己理性的介入：她已知母亲夏未央的身份，也对东君夫人的身份产生怀疑，此刻她最应该先做的事情，应该是……

红楼！

此刻，一个信兵紧忙入殿，恭敬道：“世君，有紧急情报呈上。”

南宫迟示意递上来，打开信条，那双如凤明眸即刻张大，瞳孔如炬，惊叹道：“原来如此。恐怕这件事情，连夏秋央自己也不知道。”

子康和龙吟结果信条，也是吃惊万分，“世君，接下来，是不是要走一趟红楼。”

“我亲自去。”南宫迟大步踏入内室，边走边退去内褥衣，露出健硕的身躯，在阳光中闪闪发光。

南宫迟迅速换好一身黑色蜀锦精致的束腰长袍，随手拿起一件黑色嵌这金丝的蝉翼纱裳，只略把耳边的头发向后束起，未来得及更精细装扮，跨上马背，向红楼奔驰而去。

一路上，南宫迟盘算着所有的可能性，从八月十五红楼举办【四芳争艳】开始，各方势力跃跃欲试，随着《烊铜调》的再次出现，背后隐藏的力量已开始迫不及待。以夏秋央为中心，所有突然出现在她身边的人，都是值得怀疑和推敲。

东门初白，对着夏秋央屡屡情意绵绵的样子虽然更让自己愤怒，南宫迟也更加清晰的明白，他与大圣门、小圣门的关系并不像表面上那般纯情。

白云寨，丁氏一族，确定是于族人无疑，但不知他是否已与天尊教联手，这一点明日便会一清二楚。

红楼的人，从丫头到有头有脸的姑娘都有可能是被各方势力安置的棋子。看时局，红楼这盘棋，是该动一动了，让那些藏着尾巴的人出来见见太阳。

经过多半天的奔驰，南宫迟在月光下现身红楼。

好像每次来这里都是这么黑色的夜，这么明亮的月……

轻踩着瓦片，在一个屋顶又一个屋顶。红男绿女们欢闹的声音，似乎让他这小心翼翼的举动略显多余。妖艳的人群中，南宫迟分辨出这里的主角，胭脂、知音、婀娜都在其中，她们在一群垂涎三尺的男人身边摇曳着身躯，俯首帖耳又半推半就。还有，那个在人群中拉拉扯扯的妇人，不是隐娘是谁？！

时令九月中末，妖娆的花花草草败落了，只有秋菊还如日中天。南宫迟略身落地，折下一支金色的秋菊，朝着那个窗子用力甩去，那秋菊枝条如一把利剑，稳稳的、轻轻的扎在了窗子的木缘上。

一支金色的菊花在窗子中间摇曳，但这丝毫没有打扰到房间内的欢愉。

看此情景，南宫迟步伐向红楼后院，夏秋央定然不会在前厅与那些凡夫俗子那般欢闹的。突然，替她这个臭丫头感到心凉——女儿尚且险难重重，这如母亲般亲爱的人儿，正在花天酒地里流连忘返。

寻寻觅觅，果然不见夏秋央的人。

是失落，因为夏秋央可能身陷囹圄。

是欢喜，因为夏秋央还没与隐娘相见。

东亭、西台、南楼、北阁，南宫迟从秋央所住的北阁辗转到南楼，走了进去。

红楼前厅，热闹如春，知音在几个男人的搂搂抱抱中摇曳挣脱，准备为大家唱上一曲。她那双观察细致的眼睛看到了窗台南宫迟留下的菊花，脸上略微闪过一丝动容。她扭着如柳的纤腰，走到窗前，拔起那金菊，并在窗外望了望不见异状，回过身来，轻捏花瓣近在鼻边摇曳，柔声道：“各位爷，容知音去换件衣裳，再娶琴来给爷们唱上一曲，可好？”

“好好！想死你这小妖精的曲儿啦！”一呼百应的应和着，满眼春色的男人们，更想念知音唱曲时穿的那身红衣红唇红面纱的装扮，还有那若隐若现的腰身美腿。

知音满脸绯红，佯装不舍退下，并嘱咐要随自己回房换衣服的丫鬟：“不必随我去，我一人即可，在这好好陪着张大爷，休要怠慢了……”

“对对对，先让知音换上行头，咱们且先喝喝酒，助助兴。”隐娘对着知音离去的身影大声招呼着在场的男人们。

离开了被注视的视线，知音便抛开那妩媚娇艳的走路调子，急速走回自己的房间。轻轻推开房门，那个许久未见的身影又出现了，即便是上个月的【四芳争艳】，她也未曾与他如此相近的对视。

“世君，知音来晚了……”知音欣喜又敬畏的抱拳低下头。她从未见过南宫迟散发的样子，每每出现都是把那褐色的头发束的神采奕奕，不觉得双颊绯红。

南宫迟望着知音以及那朵黄色的菊花，上扬嘴角：“抱歉，这个季节，没有更好看的花送你，这朵金菊，我可是在你们院子里花了些功夫挑下的。”

“多谢世君抬爱。”知音走到桌案边，给南宫迟到了一杯茶，“知音记得，上一次世君送我花，是两年前，查窑族人的事情。不知今日，是否有甚燃眉之事？”

“倒也不是什么急事，只是想来看看红楼的情况。自从夏秋央回来以后，我觉得这里变了味道，也想听听的你看法。再者，收到你的消息，你说夏未央与夏暮想是同一人，需我亲自过来确认一下才好。”南宫迟坐下，饮下知音倒的那杯茶水。

三朝后人秘知，夏未央因祖上关系袭得【烊铜调】，在曼珠沙华失踪这百余年间，被默认为是其传人，且一直隐身于本族大圣门之中。而那被夏秋央口口声声称作母亲的夏暮想，根本不为人们所知。直到南宫迟在疏月观底确认过夏未央与夏秋央的关系之后，方捋顺清关系，便不去深挖什么夏暮想之情。

知音娓娓道来：“当日【四芳争艳】没得机会与世君详谈，近来我查知秋姑娘的真实身世后，觉得甚为重要，方斗胆擅自传信给您，希望不会太晚。”知音把南宫迟的茶水杯斟满，见他的神情似是早已验明，便继续说着红楼近来的变化：“秋姑娘应不知自己身世，目前无甚作为。东亭的婀娜应该是朝廷的人，那些日子，我有三次看见她与朝廷的人接触。虽然是午夜三更，但那蒙面人腰上的腰牌会被被月光反射发亮，我调查过，那种腰牌应该是太子府的人。”

“在哪里相见？”南宫迟追问。

“每次都是各个花园的花丛中。因为太晚，没人会到这里，有花丛遮挡，就算有人也不会轻易被发现。”知音一边回答，一边看到南宫迟忽然疑惑的眼神，不觉得脸边绯红，起身走开，端回来一盘糕点，放在南宫迟面前，“我，深夜去那些花丛，是想，也许会碰见世君。”

“不要那样做了，要好好休息。我若来，便会第一时间出现在你面前。”南宫迟拿起一块糕点，接着问：“其他人呢？”放进嘴里，慢慢咀嚼。

“晓桃肯定有问题，在秋姑娘来之前，她在隐娘身边从不出众。自打被安排给秋姑娘身边伺候，我越发觉得她聪慧异常，且她出入随意，接触的人多而杂，都是布衣装扮，但也有些步履轻便的可以看出是有功夫在身。我在想，如果是有些武艺的官爷，应该不会在当班的时候有意换上变装去布庄，若不是官爷，那便是江湖门派派众了。”

“魂祭的人。”南宫迟断定。

“天尊教？”知音诧异反问。

“不错。天尊教教众是隐藏在各门派中的，所以晓桃是他的人无疑，难怪他会那么及时的出现在疏月观，原来早有埋伏。”

“需要除掉她嘛？”知音问道。

“先不要动她，她还不是最棘手的。”

“最棘手的？谁？”

“隐娘！”

【画外音】

知音：若是足够心安，何必小心试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