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狱乐书
作者:南宫誩 | 分类:古言 | 字数:44.7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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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6章 雪天血地 · 东门清醒据实以告,南宫悔痛希望已终
第一百六十六章:雪天血地·东门清醒据实以告,南宫悔痛希望已终
宫灯阑珊,夜染珠黄。
绕指柔哄睡了孩子,挑灯批阅奏折。
东门初白回来的两个多月,未曾入朝一日,只能等她夜里挑几样重要的事情简单批阅,勉强应付着朝纲运转,虽然已经引起上下官员的不满。但照顾孩子和东门初白已经让她心力交瘁,尤其是东门初白的身体精神状况,彻底瓦解了绕指柔的信念。
听闻身侧宫人传话,琉璃国主南宫迟求见,三更半夜,宫门已关,既然飞檐走壁而来,又何须来此一番假客套,不是趁火打劫,便是兴师问罪来了。
绕指柔穿好衣服,仪容粉饰,来到客厅,见还有一个中年男子跟随在侧,虽有些沧桑,但也气质非凡。
“世君,此时来访,竟不知让本宫如何接待。”绕指柔依旧扮演着强势。
“皇后难道不想对我解释些什么吗?”南宫迟自然也不是好言相处之人。
绕指柔心知当日幽州城之战,是自己没有按着约定疏散百姓,从而拖延了计划的进程,莫不是外围军队紧急应变支援,恐怕自己也未必能安心在此。但是,就此承认错误,也非她的性格,便稍缓和道:“幽州城乃是齐陵国最大的城市,那么多百姓,疏散起来着实不易,再者,若是天山国敌军进入城门时发现是空城,怕是早已退军了,所以这件事,世君也没道理完全责怪本宫。”
南宫迟强压了压声音,强势道:“因救你幽州城的百姓,我最好的龙吟殒了,起码,你该跟他道个歉。”
绕绕指柔望着南宫迟凛厉的目光,仰起下巴,情愿似又不甘愿道:“对不起,龙大将军……”
“带我们去见东门初白。”南宫迟身后的中年男子冷冷道。
“你们要做什么……”绕指柔强势的气场瞬间土崩瓦解,“他身体不舒服,不宜见客……”
南宫迟侧了侧身,仰头望着墙边丝滑的垂幔,低沉道:“两个多月了,自他回来,神情恍惚,时而清醒时而糊涂;清醒时便躲在书房大醉,糊涂时便躲在被子里瑟瑟发抖。饭食尚且不规律,呓语、噩梦、傻笑、痛哭也不是新鲜事,这样一个人,还掌控着残败齐陵的命运,你说,若是你们的百姓得知如此,会不会天下大乱,再次引得敌人入侵?!”
“你……你胡说!”绕指柔浑身颤抖,南宫迟无一不戳中她的苦恼,强忍着泪水道:“他只是累了,需要休息……”
“带我去见他,我只是想他回答我几个问题……”夏邑一张冰冷的脸,似乎比南宫迟的威胁更具说服力。
绕指柔愣住。
南宫迟紧接着道:“这位是大圣门族长,夏邑前辈,说不定,能帮上你的忙……”
***
转过几个弯路,顺着酒气来到了一个宫殿,像是被酒泡过了一般,直冲入鼻。
深秋夜凉,这里还是窗门四敞,凉风吹的纱幔张牙舞爪的乱飘,酒坛散落一地,在角落里堆成了一座小山,只见东门初白衣裳大开,袒胸露背,缩成一团,瑟瑟发抖,与酒坛混成一片……
“来人啊,来人,把门窗都关上……人都死哪里去了……”绕指柔见状,心疼的大吼。
“我来……”夏邑连忙在东门初白身上左右点了几处大穴,南宫迟过来帮忙,便将他抬到了床上。
绕指柔见东门初白不再抽搐,气息间平稳了许多,便也不再阻拦,连忙去把四处的门窗都关闭起来。
南宫迟扶着东门初白盘坐着,夏邑双手运气,朝着东门初白的身后输送着。
掌法、气力和内功形态上看去,并不陌生,他曾见秋儿如此这般的运功过,想必是大圣门的独家心法吧。但见东门初白的神色有所缓解,南宫迟和绕指柔纷纷松了一口气。
半柱香过后,东门初白慢慢睁开了眼。
这是他回到家之后,头脑最清醒的时候,缓缓望去,但见一脸憔悴的绕指柔,挂着泪痕的脸庞难掩高兴之色,再一转目光,便是夏邑和东门初白。
心里“咯噔”一下,目光似是又空旷了。
“你知道我们的来意,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秋儿到底如何了?”南宫迟问道。
东门初白嘴角一撇,双眼一闭,痛哭道:“没了……都没了……”
万千期盼,还是听到了那句话,还是破灭,还是无法挽回,正如龙吟瞬间在自己身侧消失一般,南宫迟后退了两步,险些未摔倒。
只见夏邑脸部的肌肉稍有抽搐,却还是坚定的目光盯着东门初白,示意他说得清楚明白些,便听他沙哑着嗓子,颤音道:
我心系姒连秋手中的摩尼舍利,不顾一切追着他冲了出去,一路追赶昏了头,偌大的冰原山川,一个恍惚掉进了雪坑,便失去了他的踪迹,放眼四面冰天雪地,我也不知道自己是在哪里,只得想着往回走。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终于发现了足迹,还有片片鲜红的血……
欣喜之余却更加害怕,三两步就是一堆血凝结的冰坨,再走几步就是人体的残肢,甚至是头颅、内脏,满满的不安占据着内心,我知道他们出了状况。
便拼命往前跑,远远的,我终于看见了活的。但那并不是秋儿,也不是人,而是一个庞然大物,在太阳下正肆意的撕扯吃咬着雪地上的尸体……
兴许还有残喘的人……
总之,在那个庞然大物的魔爪之下,没有活物……
我拼了命的往前跑,想要跟那个大怪物拼上一拼。
强烈的阳光下,白雪刺得眼睛发痛,而那斑驳的红血更加让人浑身都痛。终于在我靠它更近的时候,我发现了它那个比一个人还要高大的爪子上飘着几缕红纱,那不是秋儿的衣裳是何物?!
一瞬间,我终于知道,它爪子下面撕扯的,就是……就是秋儿……
整个昆仑山头,散发着血腥味,白白的冰雪全都浸染成了血红,散碎的尸块已经成为野兽们的食物,那般惨景堪比地狱更甚。
我累得瘫软在雪地中,不知所措。眼看着那个大怪物缓缓离去,我想要……我想要带秋儿回家,我想要找到她……
“别说了!”南宫迟再也听不下去了,一脚踢开了地上的酒坛,歇斯底里的情绪瞬间爆发了,他压抑太久了,他就知道是他太晚了,早该去昆仑找寻秋儿的……
“然而,我只找到了这个……”东门初白从枕头下面拿出两根残断的冰蚕丝……
夏邑接过来道:“这是她冰玄琴上的玄……”
“我要去找她,我现在就去……”南宫迟红肿的双眼完全失去了理智,没走两步,便被脚下的酒坛绊倒。
“南宫迟……”东门初白叫住他,南宫迟还在地上挣扎,腿脚发软的他,竟一时没了力气,只得东门初白继续道:“南宫迟,你不是一直对于荼蘼茶庄门前那晚耿耿于怀嘛,我看得出你身旁的那些人都怀疑她对你的心,包括你自己……你可知道,我几次三番求她回到我身边,而她却告诉我……她说她爱的是你……而你竟然将她孤身一身留在那冰天雪地之上……”
“我去找她……我现在就去……”南宫迟满头青筋,一个用力站起了身,胸口憋闷,一口鲜血,不多不少,正将这正殿书房的青色纱幔,喷个通红……
夏邑疾步过去,在南宫迟后颈点了穴,便晕瘫在自己的肩头。
夏邑将南宫迟安置一旁,一手将冰蚕丝塞进胸襟,朝着东门初白的胸口处点了点。
绕指柔忙着上前,见东门初白晕了过去,愿意为是夏邑想要报复夫君,便欲阻止,但见东门初白嘴里呕除了了一大口鲜血和肮脏之物,便听夏邑低吼道:“还不去拿些水来……”
“好好……”绕指柔跑去殿门口,叫了侍人进来。
但见夏邑缓缓道:“我已将他郁结的血脉打通,已无大碍,若想有一个清醒的脑子,便需放下过往,清心寡欲,最好是能弃了这皇位,日日奏些【烊铜调】调养,许能好一些……”
说罢便转身扶起一旁的南宫迟,欲走道,“【烊铜调】的书籍版本,应该在你手里罢……权当是你带回这两股冰蚕丝的谢礼了……”
“多谢前辈指点,多谢前辈指点……”绕指柔跪在地上,对着夏邑与南宫迟离去的身影不住的扣首致谢,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东门初白则瘫躺在床上,满眼溢出泪水,迷离间似是又回到荼蘼茶庄的那个晚上……
“我爱你,我一直爱着你,我想要跟你在一起,哪怕是去死……”东门初白再次将秋央拉扯进怀中,胸膛里的热血已经无法控制。
秋央被东门初白紧紧拥住,难以挣脱,也无意再这般纠缠抵赖,便在他耳侧轻轻说了一句话,“我完全理解你的心情,因为我也是这样爱着南宫迟。”东门初白便面无声色的松开双手,呆立原地。
只见秋央笑了笑,转过身,朝着荼靡山庄走进去。那个深爱着的身影越走越远,越来越模糊……
***
琉璃宫。
安置好南宫迟,半容在侧照看自然委屈不了。她目不转睛的盯着南宫迟,轻轻扶捋着他脸侧的垂发,心中又是欢喜又是心疼,终于等到这一切尘埃落定,终于能够守在他的身旁。
自齐陵宫回来,夏邑手攥着那两股冰蚕丝,左看右看,上看下看。迷离的眼神在深夜的烛光中渐渐模糊,他甚至还不肯相信,就这样失去了可爱的小秋,满心的苦痛,未央一定要怪死他了……
终究还是怪自己,为何就不能放下对姒连秋的成见,赴约昆仑,守护在她身旁……
内疚之际,如潮水涌来,便朝着窗外飞身而出,消失在夜空。
【画外音】
夏邑:为什么我什么都做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