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宦
作者:乱吃佳人 | 分类:古言 | 字数:59.3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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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9章 复幕重帘
二月十八,仍是残夜未尽。
月已落了,那一颗颗星却还像珠玉缀穹,满天竞辉。
东方尚未泛起一丝光亮来,承天门早已隆隆而开。
查验过腰牌的今科贡士由鸿胪寺官员引领,至五凤楼前候立。
毕竟先前经过见过了,再入皇城禁地便与头回不同,心里多少都有两分底。
再加上科考已毕,不论结果如何,都能入朝为官。
稍后的传胪大典授官赐服,昭告天下,列名碑林,更是足以荣誉一生,光宗耀祖。
不过,殿试的等第名次既关乎将来的仕途高下,也是官场交结的资历,又有哪个能不看中?
因此,每个人脸上都是一副兴奋而又忐忑的样子。
众人噤声立在仍显萧索微冷的风中,焦心等了许久,直到天光徐徐亮起,楼上响起了悠扬的钟鸣,才终于被接引进宫。
但这次没有再入奉天门,而是改由礼部官员领着,径去了右厢廊下的直庐。
刚一进门,就见那厅内的长案上齐齐摆放着上百套公服冠带。
这便是传胪大典上要穿的礼袍。
众人正瞧得暗自欢喜不已,引路的礼部官员却高声喝令肃静,目光左右扫掠了一圈,便点出其中三人的名字,随即朝旁边的小厅抬手一指。
这意思再明白不过,他们便是今科殿试的三鼎甲。
进士本已是人中之极,一甲及第的状元、榜眼、探花更是极中之极,自然身份待遇都与众不同。
众人神情各异,却都难掩艳羡之色,直勾勾地目送那三人转进里间去了。
虽说是偏厅,里面竟也十分宽敞,三名内侍已候在那儿,各自拿托盘捧着一套袍服冠带。
那两边都是一套深蓝罗袍,皂靴纱带,与外面那些进士公服并没什么两样,但展脚纱帽上却加了金翅红绸花,另披大绶,以显示身份不同。
而中间那套却是一件绯红圆领袍,玉带梁冠,再加上那柄笏板,俨然便是爵臣公卿的穿戴。
那内侍走到近处,一躬身将托盘捧到吴鸿轩面前,这下轮到其他两人吞涎眼羡了,可又不敢着了行迹,赶忙将自己的袍服冠带接了过来,又见旁边的内侍朝门外比手,只得颔首轻点,默声转了出去。
吴鸿轩俯着手中那身绯红的袍子兀自有些发愣。
他原以为得个后进的名次便已是万幸,却没想到竟能考中一甲头名,算上先前的乡试、会试,已是连中三元,大夏开国百余年来,似乎他还是第一人。
如此喜事本来该是纵情得意之时,他却莫名地心中迷乱。
尤其想起殿试上将墨汁泼在那东厂提督秦恪身上,对方对一切都心知肚明,可非但没加严惩,反而叫另换了卷子,准他继续作答,用意绝不简单,再看这身袍子,便愈发叫人忐忑难安。
他回过神,也转身往外走,门口的内侍却伸臂一拦,涎着脸笑道:“吴大人且慢,您是状元公,怎么能跟他们混在一块儿?待奴婢们伺候您换了这身衣裳。”
传胪大典还未举行,官职也未授,居然便以“大人”相称,再看那副别有深意的笑容,便是十足的话里有话了。
吴鸿轩稍撤了下手,顺势微一倾身:“这位公公说笑了,莫说在下如今只有功名,就算是已列班入朝,也没有叫公公们帮手更衣的道理,在下万万不敢乱了礼制,还请公公恕罪。”
“哪里来的那么多礼制?吴兄若是嫌这几个奴婢轻慢,干脆让我来如何?”
话音未落,那许久未曾听闻,却仍清晰如昨的声音便飘入耳中。
就像殿试时那样,吴鸿轩只觉两耳“嗡”的一响,怔滞了一下,还是缓缓转过身来。
不远处的人刚跨过斜侧的条门,身上是一袭天青色道袍,外罩透纱薄氅,双手交负在背后,缓踱着步子,一副悠然闲雅之态。
几乎就在那话响起的同时,几名内侍就退了下去,厅内转瞬间便空无一人,寂然无声。
冥冥却有股无形之力排山倒海而来,让人为之气窒。
吴鸿轩倒也坦然不惧,索性正色相对。
“厂公大人有什么话尽管直言,不必兜这个圈子。”
“这是怎么说的。”秦恪啧了下唇,像是有些责怨,“好歹吴兄与我有一面之缘,那日在城外也算相谈甚欢,如今再见,吴兄为何却要拒人于千里之外?”
他的确是当时那身打扮,可神情气度却全然不同,当时将人玩弄于股掌之间,如今还拿这事来戏谑,果然是一副阉人的无耻做派。
吴鸿轩淡淡一笑,轻摇了下头:“厂公大人差矣,圣人曰,不患人之不己知,患不知人也。当日识浅眼拙,不知是厂公大人,如今既然知道了,岂可再以当日之交相论?”
话还没说两句,居然就敢抬出圣贤的君子小人之辩来恶心人了,这份书呆子的清高瞧着便生厌。
秦恪唇角不自禁地“嗤”了一声:“要叫我说,吴兄这话也差了,东厂的事儿,还有萧家那丫头的事儿,吴兄不是都从晋王殿下那里听说了么,怎么能算是不知呢?”
此言一出,吴鸿轩登时浑身一震,脸色在怔然中也沉了下来。
秦恪觑在眼内却只作没见,仍旧踱着步子慢慢从旁走过,在柱旁停下来,做样暗觑着门外那些正在换穿公服的贡士。
“东厂替陛下分忧,办的都是皇差,有些事儿身不由己,外间不明底细,光唾沫星子就能淹死人,咱们呢?打脱了牙也得和血吞下去,这道理别人不懂,吴兄状元之才,又重情重义,难道也只知人云亦云么?”
他这几句分辩的话倒听不出刻意煽情的意味,仿佛真有些不便言明的难处。
吴鸿轩虽然仍是不以为然,却也听出这是叫他不要偏听偏信,还得细查深思。
“这话什么意思,还请厂公大人明示。”
“那好,不知晋王殿下有没有告诉吴兄,那萧家姑娘当日被送去了京郊哪一处卫所,那卫所是谁的旧部,人又是怎么被私自提出来的?那丫头可还在呢,究竟什么情由,吴兄尽管自己去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