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头迎接肖云锋的依旧是那位老当益壮的镇长。

比起感激裴月君时的情景来，闪着金光、银光的满车货物更加容易吸引人们的目光。

无论是富有精力的大人、小孩，还是见多识广的老者，除了几位还在着手准备食物的镇民，能围过来的都几乎都围了上来。

想靠近，又不敢靠近。

众人的目光里满怀着好奇和期待，同时还夹杂着一丝面对陌生人时本能产生的胆怯。

“老天保佑，几位能够平安归来真是太好了！”镇长满怀感激的上前拱了拱手。

肖云锋朝身后一指，说道：“车上的东西是在贼窝里发现的，估计都是他们从来往过客身上掠走的不义之财，镇长安排几个人把东西整理整理分了吧，我还带了些粮食。”

就在肖云锋说话之时，镇长忽然看到一个孩童正借此机会把手向马车上探去，连忙大声喝止住并把他抱去一旁，连同着周边的几个大人也跟着一起挨了训。

说来说去，大都是些“忘恩负义”、“不知廉耻”之类的字词。

众人面色羞愧着自始至终都不曾开口反驳一句，就连那个一时没忍住、率先把手伸向马车的孩童，也一样低垂着脑袋站着默默承受。

姜人人不忍心经历这种情形，开口劝说道：“镇长别生气，有话好好说，这些东西本来就是要给你们的，孩子想拿就让他拿吧，没关系的。”

闻言，镇长苦笑着摇了摇头。

说道：“几位帮我们抵御马贼，我们就已经无以回报了，勉强凑出的几辆银钱连买上一壶好酒都不够，只能代表个心意，又……又如何好意思反过来收下这些？”

“几位的大恩大德，我们镇子里上上下下没齿难忘，但我这么做也是为了镇子里的大伙儿好啊！”

他重重谈了口气，抬头把周边站着的镇民们简单扫视罢，眼见他们也都是一脸无奈、完全认命的样子。

心情愤愤道：“不瞒几位，光是从我当上镇长开始到现在，就已经遇到了七批来历不一的马贼，他们每个都是来了走、走了来。我敢说：只要我们镇子还在这一天，马贼就一定还会来！”

“没有武客，也没有什么值钱的财物，马贼们来的多了，也不会太欺负我们。”

“毕竟他们也是人生肉长，也知道动脑筋，懂得细水长流的道理，单是为了我们的几片耕地也不至于把我们赶尽杀绝。”

“这样一来，日子苦是苦了些，但也勉强能够维持下去，这就是我们长期生活的环境，也是我们一直在苦苦维持着的一种平衡。”

“平衡？”姜人人有些不解，小声重复了一句。

镇长看看她，又看看其他几位和她一样衣着光鲜的侠客。

点头道：“对，就是平衡。”

“马贼会来掠夺我们是因为我们好欺负，是因为我们能为他们提供粮食，而我们能够屡次在马贼手下活命，也正是因为我们真的就只能做到这些。”

“老实说，几位少侠今日帮我们铲除了一个贼窝，也只是保我们在这一段时间内安稳无事，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一劳永逸。”

“我这么说并不是不感激几位的所作所为，事实上我都恨不得给你们跪下来磕头道谢，我只是想你们试想一下，如果我们收了这些不属于自己，也与自己身份不对等的贵重之物。”

“下一批马贼再来之时，他们发现我们镇子里竟然藏有这么多珍贵之物，我们又会遭到怎样的待遇，他们还会轻易放过我们吗？”

经他这么一解释，众人心里都随之明白许多。

正如镇长所说，肖云锋等人能帮得了他们一时，却帮不了他们一世。

而他们将这些贵重之物留在这里，就仅仅只是看似属于好心的举动，实则很有可能就在未来的某一天为他们带来杀身之祸。

恩情可以收，东西是万万不能留。

既然他们有没有这些身外之物都改变不了平日里的酸甜苦辣，与其留着、只能看着、还要被人惦记着，不如从一开始就果断拒绝好了，反正该怎么过活还是怎么过活，有没有这些都一样。

镇长的态度很坚决。

肖云锋点点头没再多说什么。

他看向一众镇民，发现很多人眼睛中的情感已经悄然从感激变为死心。

不是对他，也不是对站在他身前的镇长，而是对他们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熬出头的迷茫未来。

手中缰绳一甩，马儿顿时唏律律的叫了一声。

人们缓缓把路让开，任由他就这么一句话也不多说的架着马车绕了一圈，又渐渐驶出镇外。

另外两名恩人也不约而同着飞一般的跃上了紧跟在后的马车，随着滚动不停的车轱辘一起渐行渐远。

太阳高高挂着，一群人在下面杵着。

整个小镇周边除了十几具躺在镇口的马贼尸体还在惹人注目着，一切都和往日有马贼道来的时候，有着差不多的景象。

一名镇民从远处跑来，小声道：“镇长，您家的鸡……我已经放回院子里了。”

镇长愣了愣，苦笑着道了谢：“嗯，谢谢你了。”

又在人群散去时，不由自主的望向镇口之外。

低声喃喃道：“等他们下次再来，我亲自煮给他们吃。”

……

“真不给他们留点儿什么吗？”

姜人人坐在肖云锋身旁，表情有些失神的低声询问了句。

原本由她牵着的马车已经改为裴月君在牵着。

毕竟他可是从几人上路开始就抢着包揽着各方面的苦活、重活，这次也不例外，且大多数时候的意图都很明显，那就是：巴结余方左。

肖云锋歪头看她一眼，见她还在因为镇子里的遭遇耿耿于怀着。

其清秀靓丽的脸蛋上呈现着一丝淡淡的忧郁，使得姜人人看起来非但没有缺少什么美感，反而更显几分似水一般的柔情。

摇头轻叹道：“不留了，比起留些什么，他们更加需要实实在在的改变。况且他们都这么说了，我也不好把东西强行留下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