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来到了永平巷。

杨玄庭望着这条街巷，回想起来，自己并不经常来这里。但却不知道为什么，这儿的一草一木看起来却好像非常熟悉。

他们经过林宅的门口，虽然是在大白天，门却敞开着。门口站着两个禁卫军的侍卫，看起来有些面生。

经过的时候，杨玄庭往里面看了一眼，有人在里面来来回回地走着，搬运着里面的东西。

他停了下来。

里面的人也注意到了外面的情景，都投过来警惕的一瞥，然而定睛一看，那目光又变得有几分谄媚，“哟，杨大人。”

杨玄庭点了点头，“你们在干什么？”

那人笑道，“回大人，我们是奉皇命，在清点林家的家产。”

杨玄庭看了一眼一旁的林轻岚，似是想了一会儿，然后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你也姓林呢。”

林轻岚笑了笑，她抬头看了一眼府邸上蒙尘的“林宅”，忽然想起来第一次到这儿来的情景。

那好像还是昨天发生的事情。

林家，忽然就没落了。

杨玄庭见她神色落寞起来，不由得问道，“你和林家有关系么？”

“有吧，大概。”林轻岚轻轻耸肩，又继续朝前走去。

杨玄庭几步上前抓住轻岚的小臂，“难道你不想进去看看？”

林轻岚也没有挣开他的手，索性就这么被他拖拽着，自己还是往前走，低声笑了一句，“看什么，有什么好看的。”

“你和林家一定有关系，”杨玄庭道，“不然你不会向皇上求要林家的家眷……你是林家的远亲么？”

林轻岚摇摇头，“不是哦。”

“你在说谎。”

林轻岚放慢了脚步，回头笑道，“真的没有骗你。”

杨玄庭皱起了眉，林轻岚的目光里明晃晃地写着几分坦诚，让他不知道怎么再追问下去。

过了今日，他也许就不再能够轻易见到眼前的姑娘了。

想着这件事，杨玄庭一时忘记了松开林轻岚的手，他有些出神地跟在她身后，不一会儿就来到了另一座民宅前。

这座宅子没有挂任何匾额，但看起来别有一番贵气。

杨玄庭一眼便认了出来，这是贡国公子百里澈暂住的地方。

林轻岚上前，用力地叩响了这扇大门。

不一会儿，门开了一条小缝，里面探出一个脑袋来，“何人敲门？”

“进去禀报你家公子，就说西南军左先锋官杨玄庭求见。”林轻岚轻声道。

那门丁先是一怔，而后便重新打量了一番眼前的女子和他身后的那个男人。

那个男人应该就是她口中的杨玄庭。

门丁望着轻岚，低声道，“那，您是？”

林轻岚略一思忖，轻声道，“你就说，是一个曾与公子在天芒山有过一面之缘的朋友。”

“好，您稍等。”

门丁虚掩了门，快跑着进了府邸的深处。

杨玄庭又深深地看了林轻岚一眼，“你还去过天芒山么？”

林轻岚回望一眼，“怎么了？”

杨玄庭的神情变得严肃起来，他沉思许久，低声问道，“我们在一起是什么时候的事？是你在天芒山的时候么？”

林轻岚浅浅一笑，“想多了，朋友，我没去过那儿。”

“那你刚才——”

“诓他的。”林轻岚认真地回答道，“你不要多想。”

杨玄庭冷声道，“你知道带我私下来见他，意味着什么吗？”

“意味着你们俩该有些私交了，”林轻岚轻声道，“毕竟皇上答应了我，事成之后要帮助百里澈肃清贡国宫廷。”

杨玄庭颦眉，语气中带着几分无法理解的疑惑，“这是介衍的命令么？他怎么突然就要管西南这摊子事儿了？”

“不关他的事，是我和百里澈之间的约定。”林轻岚低声道，“虽然他大概已经不记得这个约定了，但我还是要履行一下的。”

杨玄庭再一次露出了困惑的神情，他无法想象眼前人究竟是如何与贡国的叛逃公子之间产生交集的。

“对了，杨大人，”林轻岚忽然想起了什么，她回过头道，“你喜欢战场吗？”

杨玄庭以为自己没听清楚，又问了一遍，“什么？”

“如果把岱陆的生活和前线的境况笔起来，你更喜欢哪一种生活呢？”

“为什么要问这个。”

“你先回答我。”

“嗯……”杨玄庭考虑了片刻，他的目光有一瞬的失神，而后轻声道，“大概……”

门就在这时从里面打开了。

百里澈穿着他一贯的素衣，亲自出来相迎，才一见面，他便双手交握，深深地躬身低头，“二位贵人忽然来访，实在有失远迎！”

杨玄庭先做出了反应，他上前扶起了百里澈的肩膀，从容地与之客套起来。身后的林轻岚心中一声叹息，她还没有听到杨玄庭的那个答案。

如果杨玄庭回答“更喜欢边陲的军旅生活”，或许她的负担能再轻一些。

“姑娘。”百里澈对着轻岚喊了一声。

轻岚回过神来，发现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

她轻咳一声，微笑道，“公子好。”

“咱们进屋吧，”百里澈仍是那样谦逊有礼的姿态，他略略迎手，邀轻岚入内。轻岚欣然点头。

经过庭院时，杨玄庭走在轻岚一旁，与百里澈相谈甚欢。他们都对西南一带有着极深的认知和情感，林轻岚走在一旁，用余光望着这情景，更多地则是看向周遭的环境。

她听见隔墙之后，有许多人来来往往快步行走的声音。轻岚猜测，百里澈在听到杨玄庭来访之后，大概是欣喜异常，已经安排下人手准备款待了。

经过湖畔时，轻岚放慢了脚步，望向地宫入口的那个方向，看见那里的拱门已然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堵新砌的石墙——如果不是因为曾经去过那个地方，她恐怕已经被那精湛的做旧手法欺骗。

“这位姑娘在看什么？”百里澈敏锐地捕捉到了轻岚的视线，“那边……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吗？”

轻岚一笑，摇了摇头。

见轻岚笑而不语，百里澈的眼色有些复杂，他与远远跟在后面的程老先生碰了一眼，又向轻岚道，“我和姑娘，是在天芒山有过一面之缘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