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岚笑了笑，“难怪……看你气色又好了许多。”

她看着介衍，心中不免轻叹，幸好介衍最近不问世事，否则他恐怕又要无端端忧心许多事情。

介衍邀轻岚一道上山亭，轻岚有些好奇地俯身，去看介衍写的文稿，却意外地发现他正在写的是《五柳先生传》。他落笔遒劲有力，字型却飘逸不减，林轻岚提起纸张，看了许久。

她忽然想起来，堂试不久后，林之业也找人专门写了一幅字帖，现在还挂在他的书房中。

林轻岚看向他，“怎么想到要写这个？”

“此情此景，提笔就想起了隐于山林的五柳先生，情不自禁吧。”介衍轻声道，“我一直都想去凌霄山看看，若能见上他一面——”

“你要如何？”

介衍想了一想，“好像也不能怎样，远远打个招呼，也就够了。”

林轻岚不免一笑，介衍的做法，倒是很魏晋风流，只可惜这个世界里不会有陶渊明。

“对了，前几天，李钦来过。”介衍忽然道，他脸上带着浅淡笑意，“我和他，又见了一面。”

林轻岚的心陡然一重，“哦，是吗。”

“嗯。”介衍点了点头，“他说是受你之托，要安排之后去禹国的诸多事宜……若不是因为知道了这件事，恐怕我就要被你主动要求陛下用你祭天吓个半死了。”

林轻岚怔怔地望向介衍，“你……都知道了？”

介衍淡淡道，“知道，就算再怎么不问外事，这些眼皮子底下的大事，又怎么可能不知道呢。去了禹国之后呢，你什么打算？还会回来么？”

林轻岚笑了笑，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说不好……”林轻岚望着介衍的眼睛，轻声道，“走一步，算一步吧。”

介衍露出一副“果然不出所料”的表情，摇了摇头，“你总是这样，也没有一个长远的打算。上次你不是问我，有什么愿望吗，如果你总是走一步算一步，今后你又要怎么帮我实现愿望呢？”

“所以你要早想早说啊。”林轻岚笑着说道，“人生海海，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见了最后一面，那也不是我能控制的了的。”

介衍脸上的笑意淡去了一些，“若真是如此，这个愿望，我便一直留着吧。”

“为什么？”

介衍沉默了片刻，才低声道，“这样才好让你一直记得，就算所有人都忘记了你，你在世上也还是有些牵挂。”

轻岚不由自主地叹了一声，撑着脸笑道，“好啊。”

这天夜里，林轻岚无法入睡，她一个人下了楼，在无人的街道上散步。亲卫军的士兵们不时走过，她小心闪避着。

夜色如水，清影无限，她听到身后有一串犹疑的脚步一直跟随，轻岚也不点破，只是默默向着国子监的南门走去。

快要到时，身后那人终于出声，声音里带着些许苦涩，“这里是……”

“是理论上，我们俩第一次相遇的地方。”林轻岚转过身，看向身后的影子。

那人从阴影中缓步走出，走到月光下。

是杨玄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