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黑下意识回头，只见一身黑衣的舍绝气质孤冷的站在他身后不远处，微微昂头，露出精致好看的下颌，他眉眼之间透露出一股不悦，盯着小黑抓着明桐的那只手，说：“你还想抓到几时？”

小黑闻言一怔，轻轻放下明桐的手，又看了眼在她身旁躺着的木榆枋和自己身后的舍绝，有些不解。

舍绝说：“要带你母亲走，还是用本尊比较好。”

“父亲你……真的要在这里等着母亲死吗？”

“她不是你母亲。”舍绝的眼神突然危险起来。

小黑抿唇，“我知道她现在不是，可是她的灵魂和母亲的是一样的。”

舍绝蹙眉，有些烦躁起来，他说：“你说这么多是不希望你母亲回来吗？还是你觉得我抢不过她的灵魂？”人死去后灵魂就会迅速离开肉体奔赴轮回，舍绝坚信，自己有能力留得住明桐的灵魂。

“不是的。”小黑摇头，看向木榆枋，说：“父亲，你和木榆枋是同一个灵魂一分为二的，你忍心看你自己的灵魂痛苦吗？”

“起来。”舍绝根本不想听他的话，语气也冷了下来。

小黑对舍绝很是害怕，来自父亲和蛇王身份的压迫让小黑在舍绝面前无处可遁，他张了张嘴本想反驳却看到舍绝赤红泛光的眼睛后哑了声，抿唇起身离开。

舍绝走到明桐身旁，眼神轻蔑的看了眼木榆枋，他当然清楚木榆枋和自己是什么关系，一分为二的灵魂，一部分留在蛇王林作为蛇王守护这个他生来就被赋予的责任，一部分追随已经不在人世的蒙乐进入轮回。

是他，又不是他，他可以看得到，感受得到却也清楚到底是不一样的。

舍绝蹲下身子看着明桐，她全身的骨头都碎了，气息变得薄弱，凤栖梧桐已经离开，只留下满地的梧桐花和被水花打散的花瓣。

他忍不住冷笑，凤栖梧桐到底是救明桐还是要亲手杀了她？舍绝俯下身子，手捧住明桐的脸，触手冰凉，只需要一会，她的呼吸着就会停止，他就可以带着蒙乐的灵魂回到蛇王林好好护着，等过了几百年的修炼她就会在他的帮助下练出身体和他永远在一起。

只需要一会。

可是……

舍绝嘴角苦涩上扬露出了一抹无奈的似笑非笑，他看着明桐被水冰得没有血色的嘴唇，终于还是俯下身，吻住了她的嘴唇。

在唇齿相碰的那一瞬间，舍绝眸子里的光暗了下去，他周身灵力流转，一束红光从他腹部发出，慢慢升起，到腹腔，喉咙……他捧着明桐脸的手收紧，明桐被迫张开了嘴，吞下舍绝嘴里渡过去的东西。

一时间，红光粼粼，刺眼夺目，光与光缕在两人之间来回打转飞舞。

小黑原本是背对着舍绝的，察觉到身后突然冒出来的光后惊恐回头，却没发现什么不对劲，舍绝正深情的抚摸着明桐的脸，他目光真挚停在明桐脸上，表情却带着不舍。

小黑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只觉得原本四周无形的压迫似乎轻了不少，他正要开口，身旁突然破了个虚空，灵力流光溢彩带着无形的压力，一根拐杖从里面伸出接着就是一老者紧张匆忙的声音：“王，别做傻事。”

是老族长。

他来的匆忙，神色紧张，整个身体探出来就立刻寻找舍绝的身影，一番搜索目光停在不远处的舍绝背影上时，老族长整个人都愣住了。

他看到舍绝把自己的内丹渡给了明桐，周身散发着灵异的光芒，那光将他周身包围着，舍绝的身影渐渐被吞噬，那光芒越来越亮，越来越亮，小黑下意识用袖子遮挡住光，老族长则默默叹息一声，摇了摇头。

接着那光骤然消失，随着光芒的消失，一条黑色的巨蟒留在了原地，那黑蟒吐着信子，眼睛泛着赤红的血色，身子渐渐变小，最后变成半截手臂长的小蛇，落在明桐身边。

族长拿着拐杖锄了锄地面，似乎在发泄什么不满。

小黑已经彻底傻了，显然没搞清楚状况。

族长说：“我就知道会这样。”

“父亲他……”

“诶，把内丹给了凡人，自己一身修为就这么没了只能变回成原形了。”族长叹息一声，撑着拐杖慢慢的走过去。

他蹲下身子，伸手想要一把捞起舍绝，舍绝却灵活的溜走，族长沉默了。

他对小黑说：“王恐怕已经没有意识了。”

“这……”小黑急了，“那怎么办，族长爷爷，你快想想办法蛇族不能没有王。”

老族长比小黑更急，舍绝是他一手培养出来的王，修炼千年，天劫都过了，却偏偏为了这个人类断送自己的修为。

他看着还在昏睡的明桐，只觉得都是孽缘。

蒙乐很好他承认可是明桐根本不值得舍绝这么做，他又看了眼身旁躺着的木榆枋，原本浑浊的眼睛更加暗了。

他记得当初舍绝刚回到蛇王林时听闻蒙乐不在了反应还很平淡，仿佛他和蒙乐的那些事早就在过了两百年后淡了下去。可是，他替族里杀了凡人的族人受了天雷惩罚后，整个人情绪大变发了疯的要找蒙乐，当时若不是顾及蛇族，老族长觉得舍绝可能会不顾一切的闯进地府把蒙乐的灵魂抓了回来，可是他没有。

只是将自己关在了蛇王洞，不许任何人来打扰，有一天，蛇王洞里发出夺目的彩光，接着就是一声巨响，尘烟飞舞，等老族长带着人闯进去时舍绝已经变出原形，蛇王的体型很大，他双眼赤红显然已经失去理性。

失去了理性的舍绝打了伤所有人后才渐渐恢复清醒，恢复清醒后，他对老族长说：“她真的就在竹兰小院等了我一辈子吗？”

那个时候他很伤神，语气里也是淡淡的悲伤。

老族长本来不想说实话的，可是他想起了那个坚强的女子，蒙乐这个人，你以为她会死，可她偏偏不认命的活着，这个女人也许值得舍绝喜欢。

可能是因为舍绝哥哥舍雾的事，老族长这些年也在反思自己对于人类女子的认知是不是太过于片面了。

于是他点头了，说：“她一直相信你会回来。”

他说这句话时，清楚的看到舍绝的眼睛亮了一下，接着又暗了下去。

他叹息一声，说：“不能只让她一个人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