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铸成满腹狐疑，摸索着进了隧道，借着矿灯光，他看到有人在里面施工。

他走近一看，雷作田带着一班人，头顶上戴着矿灯，正在搭支架，父亲坐在一架手拉车上，指指点点，指挥着施工。

梁铸成叫了一声“爹”，又喊了一声“雷叔”，他们听到叫声，都停了下来。

“你们怎么进来了，这多危险！”梁铸成着急地说。

雷作田拍拍手上的灰，问他：“你咋这么快就回来了？”

梁铸成拉着雷作田的胳膊，说：“雷叔，这里危险，我们出去说。”

他让父亲坐好，推起手拉车，往洞外走去。

梁铸成把手拉车停稳放平，让父亲稳稳实实坐在上面，然后对雷作田说：

“雷叔，我们不是商量好了，等技术人员来了再复工吗？”

雷作田说：“是呀，我们没有复工。”

梁铸成指着隧道口说：“这是怎么回事？”

“哦，是这样的，”雷作田说，“秋天不是砍了一些木料吗，我和你爹商量，先把塌方的地方支撑起来，下一步好施工。”

“那样很危险，万一出事怎么办？”梁铸成着急地说。

梁忠义说：“去年出事就出在没有进行支撑防护上，只要防护措施搞好了，一般不会出问题。”

“可是，你……”梁铸成担心父亲的身体还没有完全康复，怕再出意外，就说，“你不应该来呀。”

雷作田说：“是我请你爹来的，他当过铁道兵，懂工程。”

梁忠义却说：“是我让你雷叔先来把支护做起来的。”

梁铸成见二人争起来了，就拦住他们说：“不管谁说的，现在必须停工。”

他不由分说，推起手拉车，送父亲回家。

雷作田无奈，也跟着一起下山了。

进了门，他抱怨父亲不应该去隧道，那里太危险了，不能再出任何差池。

梁忠义对他说，那天雷作田来家里，说找几个人把封堵隧道口的木架子拆了，再把北坡隧道塌方的渣料清理出来。

梁忠义提醒他，在出渣料之前，必须先把防护措施搞好。

雷作田问他怎么防护，他说要用坑木把塌方区域支护起来，然后才能出渣料。

雷作田知道梁忠义在部队搞过施工，就听了他的建议。

去年秋天村里就从山上放了一些树，准备做坑木，后来工程被县安监局叫停了，坑木一直堆在那里。

雷作田要去找人搭坑木，梁忠义说他要去现场帮忙看着，他说梁忠义身体还没有完全康复，不让他去。

梁忠义说，他不去不放心，村里的人没有经验，万一出事，前功尽弃。

雷作田架不住他的一再要求，就答应他去。他把家里的一把手拉车推过来，想把梁忠义推到工地上。

开始，梁忠义不答应，坚持自己走上去，可是他架着拐杖没有走多远，就大汗淋漓。雷作田不由分说，把他按在手拉车上，推起来就走。

梁铸成告诉父亲，这事不能蛮干，等到技术人员来了，按照技术规范施工。

梁忠义还告诉他，雷作田的用意是，趁着他不在村里，把封堵洞口的架子拆了，先动起来，一旦上面怪罪下来，一切责任由他承担。

梁铸成听了，一阵子没有说话，雷作田这次真是豁出去了。

其实，这几天他把这个问题想通了，并不是雷作田理解的那样，只要复工乡里就会追责，关键是不能出问题。

乡里的态度很明确，蒙有泽不同意复工，成荣兴答应找县安监局做工作，争取县安监局同意复工。

如果村里擅自复工，不出问题便罢，他们可以睁只眼闭只眼，一旦出了问题，他们谁也没有同意，一切责任在村里。

有些话他对父亲不能说，只能从关心他的身体方面劝阻他。

他再三叮咛，父亲是家里顶梁柱，不能出任何问题。

梁忠义理解他的一片苦心，苦笑着摇摇头说：“唉，我现在成个废人了，哪是什么顶梁柱？连儿子都用不着我了。”

梁铸成说：“谁说用不着了，你是内行，安安心心坐在家里，给我当好军师就行了。”

“好吧，好吧，我给你们当参谋。”梁忠义说。

话虽这样说，他还是不放心，他要盯着这个事，直到安全地把隧道打通。

过了三天，王志进安排的施工人员来到玉皇山。

梁铸成和雷作田商量，把技术人员分为两班，一班三人，分别在南坡和北坡隧道现场，主要负责关键环节的施工技术指导和把关，技术含量低的，出气力的活，组织村民换班上。

爆破队的人员也来到现场，雷作田把库存的炸材盘点了一下，爆破员说，只够用一个星期时间。

这在梁铸成的预料之中。去年快断货时，他找派出所长汇报，请他给民爆公司做一下工作，对村里先赊销一部分炸药，没想到就在当天，北坡隧道出现塌方，工程停了下来。

现在复工了，可是无钱购买炸材，工程就不能正常进展。

雷作田对梁铸成说：“上次你去找王志进，有没有提没钱买炸药的事？”

梁铸成说：“我怕找他要人他不给，没好意思提买炸药的事。”

雷作田说：“你这娃子太老实，总是找麻烦了，不在乎多一次。”

梁铸成苦笑着说：“雷叔，我们村修路，他做得贡献够大了，不能光搜刮他一个人。”

雷作田眨巴眨巴眼睛说：“我知道，也不是让他白出，村里把账认下来，以后再还他。”

梁铸成摇摇头，再让王志进垫资买炸药，他确实不好意思张口。

他听说元旦前，建筑企业工程款结算不及时。为了兑付农民工工资，王志进只能先垫钱，几乎把所有积蓄都用完了。春节前，还需要一笔资金兑付农民工工资，建筑工地也需要资金运转，哪有多余的钱，来填村里这个大窟窿。

他想再去找一下派出所长，请他利用个人的关系，帮忙赊销炸药。

施工人员进场后，对北坡隧道塌方区域进行了防护加固处理，村里组织村民，往外清运渣土，清理完以后就可以正式施工。

梁铸成给雷作田交代了一下，请他在工地盯着，他去派出所找牛所长。

他翻过玉皇顶，一阵风似的赶到沧浪派出所，敲开了所长办公室的门，一个女警官站在他面前，问他：“你找谁？干什么？”

梁铸成说：“我找所长，汇报一个事。”

女警官后退一步，示意他进去。

他看了看办公桌后面，座位上空空如也，问道：“所长没在家吗？”

“我就是所长。”女警官说着，坐到了办公桌后面。

梁铸成一下子迷糊了，难道牛所长调走了？

“你有什么事？”

女警官一问，提醒了他，连忙说：“哦，我找牛所长办个事。”

女警官见不是找她，就说：“他已经调走了，我姓柳，是新来的派出所长。”

梁铸成马上伸出手，柳所长伸手跟他轻轻握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