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记得，明天……

方延的红领巾因为跑得太快而歪掉，他背着仓皇塞进去的语文书，站在阳光爬进窗台的位置。

方展闭着眼睛，睫毛根根分明。他抿着唇，一动不动。

“小展！！！”

曾媛声嘶力竭的喊声，已经夺去了他想要哭的力气。

那是一个孩子，拼命为了留住另一个生命，做出的最无谓的挣扎。

方展，我的弟弟，你还好吗？

如果可以，我一定想做一个比你大上十岁的哥哥，虽然那样，你便没了和我一样的五官。

方展走后，沉默的阳光便活成了方延的样子。

曾媛并未把注意力转移到他的身上，反而四处奔波着求医问药。

他的冷与独立，从那时开始，数年，未曾改变。

但他每次去看方展，总要打扮得干干净净，心平气和地放上一束花，面带微笑讲一些他喜欢听的事情，或许，他仍旧期待。

他未曾想过，能遇到一个横冲直撞的她。

直接，大胆。

她追着他走，一脚跌在了台阶上。

“小心点！”

如同他那年扶起摔倒的方展一般，他终究是回了头去扶她。

没想到，他伸出的手，外面是温软的一片天光。

“方延！”

伴随这句喊声的，总是一双灵动四溢的小鹿眼。

慢慢的，他就喜欢上了。

捏着那张照片端详的宋茆，碎发挡住额角，侧脸流露出无限的柔软。

那一刻，他居然跟另一个人分享了方展的故事，那个如此久远生涩的故事。

他坐在地上，盘着腿看方展。照片里的他，还停留在小时候。

他伸手去摩挲照片，触碰到周围冰凉的石碑。

“如果从来没有你，我会是什么样子？”

他说。

小时候的他异常骄傲自己有个弟弟，和别人的不一样，他的弟弟和他长得一样一样的。

那种欢娱，是方展真真实实带给他过的。

他们还小的时候，还可以穿同款同码的衣服，一起拉着手踏步走，感受别人艳羡的眼神。

那种感动，是方展留给他的。

上天赐予了他生命，即使只是短短数年，他来过，笑过，哭过……

过了那么多年，方延才真的懂了，他不应该愧疚，是愧疚捆绑了他个方展。

他有一个弟弟，他叫方展，他从未离开过。

阳光暖暖地照在床头，身边人均匀的呼吸，窗外窸窣的树叶声……

每一样，他也都曾感受过。

方延起身，把宋茆的被子往上扯了扯。

——若我记得你的方式，已不同开始。你还在那遥远的年岁里，透着未曦的光朝我微笑。

我用和你一样的五官，触摸着世间每一样美好。

方展……

以往我有太多的话想要和你说，但是都未曾来得及，如今想来，竟毫无必要。

我要说而没有说的，你一定全都懂。

我爱的茆茆在我身后睡着，我们的孩子明年夏天将要出生，妈妈就要当奶奶了。

茆茆说，你若是在，我们的孩子就要分不清爸爸和叔叔了……

我觉得好笑。

你若是在，我的孩子一定会追着你问那晨起的干净阳光，到底有几度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