喋喋不休的顾淮一没有注意到，云画眼底骇然。

当然，也可能是云画控制情绪的能力又提高了，所以顾淮一才什么都没看出来，也什么都没发现。

两人一起回了酒店，甚至还一起吃了晚餐，顾淮一还给容璟打了个电话道别，又叮嘱云画了一个多小时，让她在他走后，就不要再去见齐子衡了，至于说原因，也不重要了，齐子衡爱说不说，案子反正也不急这一会儿。

又交代云画不要一个人乱跑，一定不能甩开保镖，一定要时刻保持警惕。

不光是交代云画，还交代周宁，让周宁绝对不能离开云画身边，不能让云画脱离她的视线，有任何问题，都应当以云画的安全为准，其他什么都不重要。

周宁倒是好脾气地听着，一点儿都没有生气，云画也没有吭声，她甚至都不知道顾淮一在说什么。

顾淮一说的很多，然而对于云画来说，那一个个的字符从她的左耳朵进去，立刻就从她的右耳朵出来，压根儿就没有经过她的大脑，所以顾淮一到底说了什么，纵然是她记忆力超群，却也是一个字都记不住，压根儿就不知道。

“竟然都这么晚了，算了算了不说了，反正就是这些，再说你耳朵都要起茧子了。”顾淮一终于站了起来，“我回房间了，你也好好休息。现在跟你说再见，明天凌晨我就直接走了，不再给你打招呼，等下飞机我再跟你报平安。你记住了，千万要注意安全，记住了吗？”

云画有些茫然。

顾淮一简直要被她给气死，“我都说了这么半天了，你好歹给点回应啊。”

“嗯。”云画点头。

顾淮一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而后，又紧紧地搂住她的肩膀，将她按在自己的胸口，他叹气，“画画，我知道你很难受。你和阿擎的感情那么深，说分开就分开……我知道那有多痛苦，我也不知道要怎么劝慰你，毕竟这种痛苦只有自己才能体会，任何劝慰……也只是口头上说说而已，只会让人厌烦，并不能起到任何作用。感情中的伤和痛，永远都只能由自己承担，没有任何人能代替……”

顾淮一微微一笑，“我到现在，还能记得董里里死在我枪下的那一幕……不知道多少次午夜梦回，我在床上忽然惊醒，脸上一片冰凉，心疼得抽搐……可是我却痛恨自己，为什么连梦都梦不到她……一定是她太生气了，所以都不愿意入我的梦中，她不愿意再跟我又任何交集……”

云画抿唇。

顾淮一却深吸口气，松开了云画，看着她，“这份痛，只能你自己来承受，任何安慰都无济于事。所以画画，不要太给自己压力，你可以放任自己多痛一段时间，没有人要求你必须马上忘记他，必须马上从这段感情中走出来……你不必给自己压力，你可以放纵，你可以想哭就哭想笑就笑，想想他就想他，想恨他就恨他……你想怎么样都行！”

云画点头，“好。”

顾淮一最后按住她的肩膀，亲吻了她的发顶，“我走了，好好保重，我在国内等你。等你休息够了，早点回来，哥哥我有些案子还得需要你帮忙呢。”

“……好。”云画点头。

顾淮一又笑了一下，这就转身离开，回去自己的房间。

入夜。

云画洗过澡躺在床上。

顾淮一说的对吗？

可以放任自己的情绪，放任自己的感情，想怎样就怎样？

想要想他就想他？

想要恨他就恨他？

是想，还是恨？

她这段时间其实一直都在刻意地避开薄司擎这个名字，她在逼迫自己不要去想这么名字，可真的是太难太难了。

他对于她来说，就像是毐瘾一般，太想要，也太恐惧。

她拼了命地抗拒，然而，越抗拒就越想……

拼了命地压制，带来的后果就是，反弹加倍。

这会儿她放纵自己想他，才发现，思念如潮水，汹涌而澎湃。

她蜷缩在被子里，压抑地哭着。

真的好想好想。

想念他的脸，想念他的唇，想念他的吻，想念他在她身体中的滋味，想念那无数个日日夜夜，想念那每一分每一秒的点点滴滴……

真的太想太想，想得发疯。

想得她甚至都忘记了一件重要的事情。

她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她只知道，自己醒来的时候，枕头已经全都湿了……

眼睛肿的很难受，她不得不去冰箱里找了冰袋来敷。

简单得洗漱之后，她拿出手机，收到了顾淮一登机前发来的短信：【已登机，勿念。】

这是最新一条。

再往上翻，还有。

【画画，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随心所欲即可。】

再往上，【画画，不要再去医院找齐子衡了，不用再管他了。注意安全。】

云画看到这里，她的表情终于变了。

齐子衡。

对，齐子衡！

昨天晚上她那纷乱的思绪，被顾淮一给打断。

她本来就已经想他想得发疯，却一直在克制，不断地克制不断地压抑，偏巧这个时候顾淮一告诉她，不需要压抑，她可以狠狠地想……

于是乎，那被压抑得浓缩起来，浓度高了不知道多少倍的思念，一经释放，就迅速挤占了她的大脑她的意识她的一切，她根本没有办法做出反应，就已经被这思念的情绪给完全包围，以至于她都彻底把齐子衡的事情给抛在脑后了！

现在，顾淮一再度提起齐子衡，她的大脑已经清醒了，同时，她也想起来了自己昨天晚上在跟顾淮一谈话的时候，终于捕捉到的有关齐子衡和凶手之间的灵感！

那种猜测实在是太可怕了，云画一想到那种可能性，她的心就在不断地狂跳。

跳得简直像是要爆掉一般！

云画甚至连早餐都没有吃，换了衣服就飞快地冲出房间。

周宁一早就醒了，在云画没有要求的情况下，她并不会打扰云画，也不会主动为云画做什么，这是云画想要的方式，她有手有脚，什么都可以自己来，她想要享受自己一个人的时光，周宁这个保镖只需要负责她的人身安全，在她没有危险的情况下，她更希望周宁是一个隐形人，而不是她的保姆。

所以这会儿，云画飞快地要出门，周宁才立刻跟了上来。

周宁什么都没问，跟着云画出行。

容璟留下的保镖和车子都还在，云画上车之后直接让司机去医院。

这路线已经维持了几天了，司机也熟悉，径直开车去往医院。

医院今天的人比较多。

司机解释说道：“发生了交通事故，一辆公交车和一辆货车相撞，伤亡情况惨重，所以医院这边人员爆满，病人被送去了急诊，剩下的是得到消息赶来的家属，以及媒体记者等等。我们等下从另外一个门进。”

云画根本无暇管这些东西，她只想要快点到，想快点见到齐子衡，越快越好。

也并没有耽误太久，云画就像往常一样进入了医院的电梯，到了齐子衡所在的楼层。

云画甚至都没有征求齐子衡的意见，就直接推开了病房门，周宁按照云画的吩咐，在病房外面等着。

云画冲进去的时候，齐子衡正在吃早餐。

他面前摆着一份样式有些古怪的早餐。

一个用紫菜和米饭制作成的小熊寿司，一个全熟煎蛋，上面涂了老干妈酱，还有一杯放了干果的牛奶……

云画抿起了唇。

齐子衡抬头，看了过来。

看到是她，他的眼神中闪过了一抹惊讶之色，“怎么早？吃早餐了吗？”

云画没有吭声，只是看着他面前的早餐。

齐子衡笑了一下，“这是我让人特地做的，有一点儿像是儿童套餐，看着有一点幼稚，但是味道很棒的，要不要试试？”

云画站在原地，看着齐子衡，“谁做的？没有商家提供这种服务吧。”

“酒店大厨。”齐子衡笑，“我提供创意，酒店大厨帮忙做……就是味道不太对，大厨做出来的的味道太完美了。而这个便当，并不需要那么完美。它需要的是人气。”

云画的眉头皱着，她的目光死死地盯着齐子衡，“你……”

齐子衡冲她眨了一下眼睛，“我怎么了？要聊什么，一会儿再聊好吗？我想先吃饭，你要一起吗？我可以把小熊分一半给你，也可以把煎蛋分一半给你……”

“齐子衡。”云画的声音很沉。

“嗯？”齐子衡看她，目光清亮。

四目相对。

云画看着齐子衡，一字一句地问道：“你到底……怎么回事？”

“你呢？”齐子衡目光平静地看她，“你到底……想问什么？”

两人对视了几秒钟，随后云画才挪开了目光，低声说道：“这个便当，你……你怎么想出来的？很幼稚，你不是这么幼稚的人。”

“幼稚吗？我没有觉得幼稚，我只觉得真的很可爱。”齐子衡微笑，眼神不闪不避，“这个便当的做法，是我在梦中得来。梦里面，有人做给我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