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可别提了，也不知道是哪家狠心的人家哦，把这么小的娃娃扔山里挖笋，要不是遇见我，指不定得出啥事！”

村人好奇道：“这女娃娃啥时候上的山啊？”

“说是昨天中午，自己把这半大的孩子扔山上了，说是晚上来接，昨晚也没见村道上有人来接，这可不是遭罪了吗？”

“谁家半夜丢孩子不着急啊？咋得一点动静都没有，飞子，你该不会是找了个野货回家吧”

野货是他们这的乡间俚语，孤魂野鬼，狐狸精麻仙这些个话本里的角色，在乡土间绘声绘色的茁壮成长着，并有了专有名词野货。

伊雅从小听奶奶说过的野货故事不胜繁几，自然一清二楚，赶忙接口道：“我不是野货，我是离巷伊家哑巴的大女儿，我叫伊雅。”

那些乡人见伊雅自报家门，没成想这姑娘瞧着年龄不大，竟懂这些个乡村俚语，无一不面露尴尬，只好好嘱咐飞子将其送还伊家。

那些个乡人见那小女孩乖乖的跟着下山，小声的捅咕着：“怕不是家里孩子生多了要弃婴吧？真是造孽哦！”

“我瞧着也像，不然哪个心大的婆娘会把孩子扔山上不找的，这女娃娃瞧着也有五六七岁了，再养几年也是一份劳力，何必要这么造孽？”

“许是家里女娃生多了，想要个男娃子，怕罚款就给扔了。”

乡里人絮絮叨叨的话语，被风吹进伊雅的耳朵里，偷偷的红了眼眶。

伊雅抱着竹笋搭着飞子的摩托驶进了离巷，立马引起了轰动，一大早正是那些长舌的婆婆妈妈们上街买菜归来，就连谁家买了排骨都能品头论足一天，何况是一个陌生男子载着满身是土，头发蓬松的伊家闺女回来，一滴冷水突如其来的掉落热锅里，瞬间炸锅：“伊家大丫头，这人是你哪家亲戚？怎么一大早来串门？你该不会被人欺负了吧？”

伊雅眼眶一红，豆大泪珠止不住的往下流淌。

好心的大婶真以为自个说中了，立马招呼过往的路人把好心的飞子团团围住，伊雅抽抽噎噎的解释：“婶，他没欺负我，我去山里挖笋迷路了，他救了我。”

被围剿的飞子赶紧接口道：“婶子真是的，我今儿上山捡柴伙，见这小丫头大清早的在山沟里哭，问了才知道她迷路一晚上了，找不到下山的路，这不，怕她家里人着急，赶紧给送了来。”

街坊邻居见伊雅怀里还抱了两个笋子，可窥事实真相。既然是好心人，自然要享受高待遇，路边戴眼镜的叔叔给飞子递了条烟，攀谈道：“哥们是哪人啊？”

“小湾沟村的，我在我们家后山捡着她的。”

旁边的婶子接口道：“可怜见的，小湾沟村离我们这三四十公里，又没有大巴公交，你一女娃娃咋跑那挖笋去了？”

“我妈送我去的，她说她先回家洗衣服，晚饭的时候来接我的。”

“哎呀！哑巴媳妇可真是心大，昨晚上可还跟我一桌打麻将，该不是打忘了吧？孩子晚上在没在家都不清楚，脑子是给麻将给打傻了吧？”

另有好事的妇人，扯着瞎嚷嚷的妇人，装做窃窃私语的样子，音量不小的说道：“婶子，那哑巴家又有了，怕是……”

妇人的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能钻进所有人的耳朵里，为了躲避超生罚款，多有愚昧的乡人随意丢女的现象发生，可这好歹也是县城，怎么就有没眼力的妇人做了这事，偏还被乡下人捡着了，这可是大为丢脸的事情。所有人都不说话了，看着怀中紧紧抱笋的姑娘报以同情之心。

这飞子原还打算着捡了一姑娘送还回来，总多多少少能得些谢礼，不求能有多大的红包，几斤白糖总还是有的，结果捡了别人家的弃婴，还巴巴的送上门，这不是打人脸的事情吗，飞子不愿多呆，骑上了摩托就走。

邻居见没了热闹可看渐渐散去，楼下小卖铺的老板好心训斥着伊雅：“我瞧你平时是个机灵的，昨儿怎么敢跟谢春芳独自出去，你还没吃大亏不是？你妈是啥样人你不清楚？”

“婶！”伊雅呜咽的喊了一句，却说不出其他话。她能说是因为出门前谢春芳给伊雅做了顿红烧排骨，以至于让伊雅产生错觉了吗？谁能想到亲生母亲竟然能对自己的骨血产生杀心？一顿红烧排骨足有一斤，难得谢春芳肯下如此重本！

从这就证明了，即使再坏的人做坏事，总也要为自己心里找个理由，狼想吃小羊就说，小羊弄脏了溪水。被救下的狼想吃东郭先生就说：“你做好人就做到底吧，让我把你吃了吧，不然我饿死了，你不就白救了？”当年倭国打来，还得编一“共荣”的谎言。

伊雅伏在车上浮想联翩，忍不住想扇自己几耳光，对敌人仁慈，便是对自己残忍，这世上为钱反目的兄弟不在少数，虎毒不食子也只是一句干巴巴的感叹，易子而食的历史不曾走远，自己居然还能为所谓的亲情绑架至此，真是可笑。

伊雅忍不住自嘲的想笑，心绪总算在静林里平复下来，从后备箱里取出一罐汽油，自己加好离开。

等回到小区，已是下半夜了。伊雅如往常一般上楼，却见自己的衣服东一包西一包的扔在门口，伊雅铁青着脸，从包里摸出钥匙，结果连锁芯都插不进去，心里冷笑不止，换锁的速度还真快！

心慈手软只会让敌人得寸进尺，伊雅用力拍门，回声在空荡荡的走廊来回盘旋，整座楼层的狗开始应声而喝，门内却没有一丝声响，对门的邻居隔着铁门叫骂：“大半夜的叫魂啊！再吵我报警扰民了！”

伊雅冷眼瞥了对门一眼，狠狠的踹了自家大门一脚，冲门内大喊：“我知道你们就在猫眼那偷看，我告诉你们，这件事不会这么算的，你们等于坐牢吧！诈骗罪可是五年起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