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莫家四代人各行其事。因为临近年边赶摘砂糖桔，果园急缺剪果工，工价一涨再涨。回家过春节的人都受不了诱惑，纷纷加入了村里的剪果队。

竹枝村的剪果队空前膨大起来，老老少少超过了一百五十人。村里除了魏老板的三千亩果园之外还有村里镇里跟风种植的散户的数万亩桔园。这四年来，白竹镇的砂糖桔规模从无到有，从有到近十万亩。

村民们几乎将白竹镇凡是能种砂糖桔的地方都种上了砂糖桔，无论是水淹田还是旱地梯田，甚至是曾经长满毛竹松木的土岭山陵。

年边越近、工价越高，腊月二十九，涨到了五毛钱一斤，每个成人一天的工价到了三四百元一天，挑工更是涨到了四五百元一天。

高中生初中生等半大孩子都算半个工，也都被家里大人拖去凑了人数。

这是莫半夏第三次参加剪果队，十五岁的大姑娘，干惯活，手脚麻利的莫半夏因为莫怀勇的抗议，直接算成了整成年人的整工。

大家都有目共睹，莫半夏剪的果比起大人，只多不少。而且外出支持其他采果队抢摘，手脚麻利的人会被优秀选用，莫半夏次次荣任。

老莫家除了莫太爷在家看重孙子，其他人都参与剪果队，包括刚拿果剪的莫怀勇与江菊花，每天两三百元的收入，让他们干红了眼，仅仅一天就熟悉了业务，莫怀勇更是挑战了难度最大的挑工，每天多收入近百元。

在金钱的刺激下不但帮女儿摆脱了童工的待遇，还成长为一个优秀的挑工，让一直对他都是印象负分的莫半夏改观不少，莫奶奶看着也老怀甚慰。

大年初一的时候，莫半夏等二十多位竹枝屯的剪果快手被抽调出来，与别的村选出的快手组成快手队。

其中，莫半夏的准继母也在列，不得不承认，这个疑似出墙的女人干活上是一把好手。莫半夏就这样跟覃老师成了一个剪果队的队员，抢剪魏老板在青蒙山的果园，赶正月初二的市场。

“覃老师，您也来剪果啊！”中午吃饭时，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像曾经班主任，现在的政治老师，莫半夏走了过去，一看，竟然真是覃老师。

“莫半夏，没想到你书读得好，连果子也剪得快！”覃老师很感慨，这可是个快手队，大年三十到正月初五日均高达五六百元呢。

“覃老师，我也没想到您不但书教得好，连果子也剪得好！”莫半夏用同样的句型称赞这位极其负责的老师。

“哟，你是老师啊，老师也要来赚这种辛苦钱吗？不是说老师的工资很高吗？”某位不知人间疾苦的无知妇女惊呼。

“怎么不要？你以为老师一个月有多少钱？哎哟喂，告诉你们啊，我家一个亲戚也是当老师的，他说咱这样剪果三天，他都得干一个月。对不对？那个什么老师？”某位很懂‘内幕’的男工曝料。

“不会吧？老师不是高级知识份子吗？工资那么少？我们在珠江下面，一个月包吃包住也有三四千元呢，连我们都不如？”明显是外出务工人员归来的某位男人接道。

“覃老师，对不起啊！”莫半夏尴尬得脸都红了，小声跟覃老师道歉。

“没事，他们说说过过嘴瘾就完了的，况且也没说错！”覃老师倒是老神在在，工资不低，谁肯跟农民工抢活干赚辛苦钱贴补家用呢？

“覃老师，真那么低？三天就抵你一个月工资？”莫半夏眼都睁圆了，竖起三根手指。

“大年三十哪天，剪工七毛钱，我跟你们杨老师一天剪果得的钱，比我们一个月工资都高！老师跟你透个底，高考志愿千万别填师范类专业！”

覃老师压声音跟爱徒交个底，就迅速的放下快餐盒，拿起剪刀，冲进白芒芒的薄膜里，在绿油油的果树中剪下红通通的砂糖桔。

晚上收工结帐时，剪果队人均526元。

“覃老师这是我五个学期的资料费，初一下学期是93.7元，初二上学期是103.6，初二下学期是107.4元，初三上学期是168.5元，还有下学期中考专题复习是128.3元！一共496，我还剩下三十元。”莫半夏边说边直接将钱塞在覃老师的手里。

“莫半夏？！”覃老师很无措，面对莫半夏真诚感激的笑脸，这位出色的政治老师突然间不怎道该用什么语言，怎么表达，收与不收都为难。

“覃老师，谢谢你为我垫了整整两年半的资料费，收下吧，你也有一大家子要养呢，您看，这资料费我一天就挣来了。

覃老师咱再商量商量，这剪果一天收入不少，咱们初六的课是不是先不补？以后再补行吗？咱先赚钱！”莫半夏跟覃老师插科打诨，想起去补课一天，就要损失好多钱呢。

“那不行，初六按时补课，钱什么时候都能赚，你们的中考却一生只有一次，错过了可就没有再挽回的余地了。

还有你收工回去也要抓紧时间做做练习，别只顾着剪果子赚钱了。再说剪果可以剪一年四季吗？能剪一辈子吗？为了一时的快钱搭上一辈子的前程，傻了吧你！”覃老师义正辞严的训着莫半夏，怕这个学生被几天的高工钱迷了心眼，无心向学。

“我明白了，覃老师！您都肯放弃日赚几百元的工给我们免费补课了，我要是不好好学，不按时去补课，老天都会看不过眼得天打雷劈的！”莫半夏高声应到，所有的人都看了过来，现场鸦雀无声。

人们的眼神很复杂，却不再是中午时的揶揄打探，而是满满的不可置信，放着赚钱的机会不赚，帮学生免费补课？脑子进水了吧？

“你们去补课的学生，不给钱不太对吧？老师也要养家糊口过生活的呀。”有一个妇女小小声的说。

“教育局不给收钱的，学校收钱补课被查，老师有偿补课会被处分的。我们这些山角落的学生又没有钱去县城的辅导机构补课，覃老师是实在担心我们进度赶不上，怕我们中考考不好，才不得不在家里免费帮我们补课的。”莫半夏低声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