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姑！您老消消气！”肖武强抹着满额头的汗，他的儿子好容易才得到机会，帮着肖老板管厂。

“我要见你们老板！”肖奶奶也认出了侄子，一个当初又红又专打砸抢的红卫兵。

“老板、老板回美国了，他、他不常来！”肖武强吓死了，肖老板只出了钱，留下两个在当地招的人协助他儿子管厂，一年都没来过三回。

“电话！”肖奶奶很干脆，瞄都懒得瞄侄子一眼。

“姑姑！我家一老小都在这讨饭吃呢！求你，大人有大量，不要、不要对肖老板说……”肖武强跪下磕头。

“不只你一家吧？是肖家村大多数人都在这打工吧？就不知道文生知道了会不会气得从坟里爬出来？这些人斗死了他，居然还有脸靠着他的哥哥和侄子吃饭！果真是，啊廉，老四曾经念过的那句诗是什么来着？特对景！”肖奶奶脑中闪过小闺女以前老在家念的两句诗。

“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铭，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肖知廉背了出来，当年读高中的老四读到这首诗，像得到宝一样，天天在家念，凡有争执，但凡争不过就来这一句。不过，真他妈的有道理！

“你不说，以为我就不知道了吗？华侨呢，整个永州才几个？我不会去华侨办问嘛！啊廉走！”肖奶奶转身就走。

“姑姑，当年你写了断绝书的，是你背信负义，不管肖文生死活的，是你与他离婚断绝关系，他才自杀的！肖老板不会相信你！”肖武强仿佛想要说服自己般，大的声的喊道，路过的员工纷纷望过来。

“你们，就是这么跟大公子说的吧？那些一根金条才肯换五十斤大米的人，是不是也说是他们在困难时期救助了文生？”肖奶奶冷冷出声，仿佛对肖武强的翻脸威胁早有预料。

肖武强的喉咙仿佛被人掐住了，嘎然而止，发不出声，满面通红。

“好稀奇，原来，你也会脸红呢！”肖奶奶转身离去。

肖奶奶并不需要去华侨办，林青松回来后告知了肖老先生的电话。然后，林青松就静静的发呆了，他真没想到自己帮着找了几年的人，会是自己的亲外公。

肖奶奶打了一通越洋电话，准确的叫出肖武星的名字，大公子的儿子。

“肖文斌老先生，大公子已经不在了吗？少爷，我是元凤，小公子身边的大丫头，大少奶奶生你哪会难产血崩，是我上山挖的药材呢。”肖奶奶眼睛有点湿润，没想到大公子不在了啊。

我记得你，元凤，你为何抛弃了小叔？”大洋彼岸的肖武星已经年近古稀，声音里有着浓浓的埋怨与不解。就因为听到这位小婶抛弃了小叔，逼得他自杀，他才没有接着找这位小婶与可能存在的几位堂妹，逼父自杀忤逆不孝的妹妹认来又有何用？

肖奶奶一五一十将那几十年的风风雨雨一一道来，语调平平，却让人听出了血雨腥风。林青松眉头紧皱，长于改革开放后的他没办想像那段动乱的岁月里，一位‘地主婆’是如何带着四个女儿艰难求存的？

“你说的都是真的？我、立即回去见你！”肖武星情绪激动，他宁愿相信小婶的话，却又愧疚先入为主，没有追究真相，没有接着找人。

“你信与不信不重要，但我不希望那些践踏过文生的人，现在却又靠着你过上好日子。我不管什么历史原因，什么年轻无知的借口，我、不服，文生也将死不瞑目，如果以德报怨，何以报德？”肖奶奶说得杀气腾腾。

“奶奶，如果肖氏撤资的话，肖家村工业区就会停摆，全县的农副产品就会滞销，特别是马蹄、莲藕、荔枝这些……”林青松试图跟意气用事的外婆讲讲道理。

“那是他们活该！特别是肖家村的人！”肖奶奶未出声，肖知廉出声了，见识过肖家村人丑恶嘴脸的她更是恨得咬牙切齿。

“妈，那毕竟是老一辈人的恩怨了，牵连不到现在的年轻人身上！”林青松抚额，极力的做思想工作。

“你们这些当官的就是两面三刀，双重标准，用得着的时候叫人家不要忘本，建设家乡，施恩故园，用不着的时候就说那是上一辈的恩怨了，别记恨，别牵连下一辈？斗我爸时怎么不说我爷爷是地主，不管我爸的事？”肖知廉继续喷，满腹怨气。

“妈，我是你儿子呢，亲的！你怎么能这么说我呢！”林青松被自己老妈剥了衣赏示众般难受，原来他的灵活处理、圆融通达，在老妈眼里就是两面三刀啊！重击一万点有没有啊！

“我知道，你外婆接的生，当时家里就我一个孕妇，没跟人换过！”肖知廉关注重点跟林青松的不在一条线。

“噗嗤！噗嗤！”挨着门边的罗文玲抚着肚子忍俊不禁的大笑，结果肚子里的小家伙也拳舞脚动。

“动了，动了，青松，妈妈，小家伙动了。”第一次胎动的罗文玲像发现了新大陆似的激动起来。

“真的？快给我摸摸！”准爸爸林青松立即满血复活，两三下就跑过来爬在罗文玲的肚子上听胎动。

剑拔弩张的对峙就在罗文玲夸张的笑声与语言里化解了，肖奶奶与肖知廉也从愤怒的记忆里走了出来。

在肖武星到来之前，罗文玲已经慢慢的变着法的说服了肖奶奶。

“奶奶，青松是不是长得跟外公有些相像？”罗文玲边削苹果边不经意的问道。

“眼睛比较像，神态上很神似。”肖奶奶与肖知廉异口同声的说。

“那我知道肖老先生为什么要在肖家村投资办工业园了，是因为这个项目是青松找他谈的，听说原来的副县长已经被拒绝了的。

后来青松把他拿下，顺势就管了永州的工业，肖氏食品厂、肖家村工业园可是青松的政绩名片呢，跟白竹镇的砂糖桔产业一样份量重！瞧，肖老先生误打误撞之下，不也帮了外公的亲外孙嘛！”罗文玲为了奖励自己的口才，狠狠咬了一口又甜又脆的大苹果。

“哎，不得不说，冥冥之中，似乎注定了一样！”肖奶奶叹气，如果是外孙的政绩，还真不好随意破坏。

“奶奶，不会是整个肖家村的人都参加了斗外公，都对不起你们吧？”罗文玲再接再厉，决定缩小范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