谨默法则
作者:坎廿八 | 分类:科幻 | 字数:72.4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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壹一五 笼鸟槛猿
瓦数极低的钨丝灯泡,散发着堪比烛火一样的微光,腐坏的霉味填满了逼仄的昏暗房间,锈迹斑驳的铁窗围栏上挂着水滴,有气无力地折射着忽明忽暗的灯光。
沾着雨水的鞋底,每次落下,都会在积满尘土的水泥地面上,留下一串轮廓清晰的脚印,狭长的走廊仿佛没有尽头,只有感应灯亮起的一瞬间,才能看清一顶类似军帽一样的帽檐,在灯光下,朝着走廊深处的黑暗缓慢移动。
警用短棍不紧不慢地敲打着沿途的铁门,门后,或是响起沉闷的哀求,亦或是从长久的沉寂中,传来一声悠长的喘息。
帽檐下的男人有些意兴阑珊,似乎已经厌倦了,这样毫无新意地巡逻。忽然,他的目光落在走廊最深处的某个角落,脸上也旋即挂上一抹充满期待的浅笑。
‘希望这个新来的倒霉蛋,今天能给我找点乐子。’
在震耳欲聋的敲击声中,男人尚未睁开双眼,鼻腔很快就被腐坏的霉味填满,呛得他连续打了几个喷嚏,紧接着,后脑便在震荡中传来一阵又一阵的剧痛。
“嘿,新来的,你总算醒过来了。”帽檐下的男人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眼神里透着不加掩饰的兴奋,“如果你明天还醒不过来,镇长可就要把你丢进笼子里,喂狗了,哈哈哈……”
仅仅是睁开双眼,便似要耗尽全身的气力,男人茫然地转动眼球,仔细打量周围的环境,头顶不断响起有些沉闷的聒噪,多半因为房间的封闭效果很强,一时之间,男人也无从分辨,发出噪音的究竟是什么东西。足足过去了半个多钟头,男人才将自己的思考能力,从混乱茫然中挣脱出来。
狭长的房间里,靠墙一侧是一条将近十米长的大通铺,靠近大通铺最里面的位置,立着一堵不足半米高的水泥墙,隐隐有股子尿骚味从墙后面徐徐飘来。
五六条已经看不出本来颜色的破旧被子,随意散落在积满尘土的大通铺上,几只老鼠穿梭在破旧被子的缝隙间,不时还会驻足停下,扬起尖尖的嘴巴嗅闻着什么。
哐啷一声,尘土从头顶上飘落下来,男人勉力半仰起头,隐隐看到一只枯瘦的脏手一闪而过,只留下一个脏兮兮的不锈钢小盒,孤零零地摆放在嵌入门板的置物台上,散发着若隐若现的水汽。
男人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遍身体,发现除了头痛欲裂以外,身上再也没有其他受伤的地方,他努力回想着昏迷前发生过的事情,可他却发现自己大脑里竟然是一片空白,甚至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了。
人在饿极的情况下,嗅觉似乎会变得格外敏锐,男人顾不得脑后的伤势,强撑着站起身,摸索到铁门旁边,一把抓起小不锈钢盆,大口大口地将里面黏黏糊糊,说不清道不明的粥状物灌进嘴里,只是量实在太少,才不过三五口而已,男人手里的钢盆就见了底。
“喂,能不能再给我多盛一些?这点东西怎么能吃得饱啊!”
男人没有料到,自己会被自己的声音吓到,手上的小盒一个没拿稳,当啷一声,摔在门外的地面上。随后,更令男人难以理解的事情发生了,幽静昏暗的走廊里,忽然变得十分嘈杂,不断有人高声尖叫,凄惨的哀嚎声,听得男人浑身汗毛全都站了起来。
“别打我,求求你,别打我,我再也不敢逃跑了……”
“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我没偷,真的不是我偷的……”
“啊~啊~啊~”
无法判断过去了多长时间,或许只是几分钟,也可能是几个小时,狭长的走廊再一次陷落在死寂的泥潭中,只能偶尔听到几声干哑的轻咳。
“他们是不会让你吃饱的,除非,你心甘情愿地成为镇长的奴隶,或许,你还有可能走出这座牢房。”一个略显苍老的声音,有气无力地从隔壁响起。
“他们是谁?镇长又是谁?”男人像是抓住救命稻草的溺水者,拼命将自己的半张脸,挤进狭窄的铁窗,他必须弄清楚在自己昏死过去后,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少说点话吧,肚子里的糊糊,消化得很快……”
“我们到底在哪?你先告诉我,他们为什么要把人都关在牢房里?……”任凭男人如何大喊大叫,隔壁再也没有任何声音响起,就仿佛刚刚和他说话的人根本就没存在过,更像是男人脑子坏掉以后产生的幻觉。
夜空中,群星闪烁,皎洁的月光将大地照得一片银白,灯光下人影闪动,岗楼上面的哨塔里的对讲机,不时响起男人低沉的声音,“附近有什么情况吗?”
“目前为止,一切正常。”微红的萤火忽明忽暗,徐徐烟雾随风飘散,抱着警用狙击枪的男人,长长地打了个哈欠,随后又用力猛吸了几口手卷的旱烟,“老久,这是我最后一个夜班,打从明儿起,我终于不用再独守空房了。也不知道,镇长能给我安排个什么样的女人,只要想想,我就浑身麻痒痒的,坐都坐不住。”
“省省吧你,就牢房里,那群饿得皮包骨的可怜人,你也真狠得下心。”放下对讲机的老久,惬意的伸了个懒腰,嘴里恶声恶气地呵斥道,“你他娘的就不会再用点力气?敢在久爷眼皮子底下偷奸耍滑?皮又痒了,是吧?”说话间,老久一对粗糙的手掌,朝着身后探出,旋即,脸上便浮起颇感满足的淫笑。
“少跟爷们儿装大尾巴狼,你以为老子不知道……”对讲机里的声音,戛然而止,如同先前声音响起时一样,毫无征兆。
‘不好!有情况!’大脑的反应速度,显然不如肌肉记忆更快,老久粗糙的手掌,已经重重砸在警报器的按钮上。
尖厉刺耳的警报,瞬间绞碎大多数人的噩梦,随后又直冲天际,盘旋在监狱上空,迟迟不肯离去。
杂沓的脚步,从一个个忽然亮起灯光的房间冲出来,甚至有些人还没来得及穿戴齐整,便慌慌张张地抱着武器,冲上了围墙内侧的木制高台。几十支火把先后燃起,又被人奋力掷向高墙外的黑暗之中,很快,墙外的夜色便被粗暴地驱赶出去十几米远,斑驳的血污和倒伏一地的死尸,在高墙外涂鸦出一幅令人作呕的画作。哪怕已经无数次的站在木制高台上,还是有很多人,难以抑制住生理上的不适,一阵阵的干呕起来。
“还是他们的人?”一对碧绿色的眸子映在火光下,仿佛一条伺机而动的毒蛇,中年男人面沉如水,令人很难从眼神和表情,猜测出他内心的真实想法。
“没错,还是他们。”沾满鲜血的弩箭上缠着一圈布条,说话的人随手展开布条,上面写着两个鲜红的字:放人!
“镇长,我们总不能就这么坐着等死吧?”
“敌暗我明,贸然行动,我们的人占不到一点便宜。”
“不能再继续耗下去,就算不被这帮野蛮人杀掉,我们也很难再挡住大规模的尸潮了。”
不等警报器的嘶鸣停止,笼罩在监狱四周的黑沉夜色中,游离于监狱周围的丧尸,已经开始接二连三地回应起来。丧尸的嘶吼声如同瘟疫般,在黑夜的掩护下迅速蔓延,仅仅三五分钟过后,高耸的监狱围墙外,就已经变得鬼影憧憧。
临近火光所能照射到的边际,一个下水道井盖正在缓慢且无声地回落,就在即将重新盖好的刹那,从井盖缝隙间冒出一句,近乎蚊鸣一般的冷嘲,“一群蠢货,就是学不会安静。”
“这次偷袭怎么提前了两天?难道是……”
“是什么?哎,你这个可恶的家伙,怎么总是吞吞吐吐的?就不能一次把话说完吗?”突然听到隔壁的人又在低声自语,男人忙又冲到铁门旁边,拼尽全力想要和隔壁的人搭上话。
一旦失去工业制造能力,不仅弹药的供给难以保障,连最起码的食物和干净水源,都变成考验人类生存能力的大问题。将近一个月的暗斗与偷袭,几乎耗尽了监狱里的全部弹药,以往还能凭借火力优势,将围墙外的尸群消灭掉,并且还有余力在白天派出人手清理尸体。可现在,监狱里面的大多数枪支,都变成没有子弹的废铁,伤员也在与日俱增,甚至出现过两次差点被自己人变成的丧尸,把监狱里的幸存者团灭的凶险情况。
曾几何时,钢筋水泥土铸就的高耸围墙,就是幸存者们赖以生存的坚固屏障。然而,随着时间推移,监狱就像一个拥有诡异魔力的城堡,重新宣判了藏身其中的幸存者的无限刑期。
‘保持这个频率,武器库里的弹药,应该还能坚持不到一周,也是时候起来活动活动筋骨了。’
翌日清晨,围墙外的嘶吼声,丝毫没有减弱的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