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机降落在旷野中，一座在战争时期建造、业已废弃的机场，从这里换乘汽车，颠簸两个小时后，终于来到达特利斯城。

叶弥穿着米色风衣，脚踩裸色高跟鞋，按照卡片上的地址，来到提前安排好的公寓。这一带显然是城市的贫民区，地面坑坑洼洼，塑料袋、果皮等垃圾随处可见，偶尔遇见行人，也是目光呆滞，神色萎靡。天空、道路、公寓，都是灰蒙蒙的，没有一丝鲜活气。

推开房门，腐朽陈旧的气息扑面而来。地板踩上去吱吱作响，家具上的油漆不同程度剥落，餐桌上还有烟头烙烫的痕迹。

窗帘、桌布洗的泛白，早已辨不出原来色彩。真正的房主虽然落拓，但很爱干净。

叶弥又看一眼卡片，芳汀。在达特利斯城居住期间，这将是她的名字。

欧洛斯家族偏爱离群索居者，比如卖火柴的小女孩，芳汀，灰姑娘，雾都孤儿...从灰烬中开出的花，纤弱柔美。

夜幕很快降临，叶弥拉开窗帘，遥遥一望，路灯下的人影反而多了，衣着大胆的女郎，东倒西歪的醉汉，在昏暗角落进行不为人知的交易。

叶弥微微叹气，从窗边离开，借着台灯昏暗的光，阅读芳汀留下的日记。

家境贫穷，又生育了太多孩子，芳汀十三岁就从乡下来到这座城市，女仆、牛奶工、纺织工都做过，虽然出身低微，但她聪明勤奋，每天晚上，在附近一所夜校打扫卫生，找时间听老师们授课，并认识了一个...渣男。

开头都是浪漫的。

男生见她聪慧好学，最重要的是年轻漂亮，就将课本笔记借给她，一来二去，渐渐获得她的信任，敞开心扉，花前月下谈人生谈理想，一发不可收拾。她成了免费的保姆、睡客，男生毕业之后，消失无踪，再也没有联系过她。

芳汀站在人生的十字路口，不知道应该继续辛苦努力的工作，还是堕落。但终归，她还是希望体面的活着，见到报纸上欧洛斯家族招募女仆的广告，就回了一封应聘信。

这封信被露西检索到，与她的生平履历一起，呈送到灵犀面前。

叮的一声响。

叶弥打开芳汀的手机，是欧洛斯家族的回信，约她第二天早上十点面试。回复内容是露西提前编写的，模拟芳汀谦恭的语气和用词。叶弥核对时间，修改部分细节，点击发送。

她们身高相似，头发、眉毛可以挑染，眼睛戴了美瞳，乔装后相似度高达80%。接下来，叶弥对着镜子练习表情、眼神，按照露西的文案，芳汀总是眉眼低垂，从不大笑，回答别人的话永远用尊称和肯定句，祈使句、感叹句等绝对不能使用...

好难啊！

和婉顺从的神态，叶弥最多只能绷五分钟，希望面试的时间不要太长。

第二天，叶弥妆扮妥当，按照指示路线，换乘好几辆电车，于九点半抵达城堡。扫视一眼，果然于前来面试的身影中，发现洛珈、灵犀和丁浪。

乔装打扮过，但眼眸中是熟悉的神采，一触即散。

女管家有一双绿色的眼睛，眉毛画的细长，高高的颧骨，不苟言笑，威严十足。穿着黑色套裙和平底鞋，从他们中间穿过。

“姑娘们，男生们，欧洛斯城堡想必你们都听说过，我不再多做介绍。在这里工作，第一条规矩，是不准浓妆艳抹、使用气味浓烈的香水。所以，第三排，从左向右数，第五、第七位女士，第四排，第二位女士、第六位的男士，可以离开了。”

被点到名字的应聘者从鼻腔里发出冷哼，悻悻然离开。

女管家接着道，“第二条规矩，是绝对顺从，不但顺从城堡中男主人和女主人的命令，还要顺从这里的作息时间、言谈举止礼节等等。我知道，现在的年轻人崇尚自由，不愿意受规矩束缚，如果不能绝对顺从，也可以离开了。”

话音落，又有一部分人离开。来时四十五人，两条规矩介绍完毕，剩下不到三十个。

接下来，女管家又考察她们的言谈举止，太粗鲁的不要，嗓门太大的不要、外八字内八字不要，这一圈筛完，剩下二十个。简直比皇宫选秀女还挑剔。女管家威严的目光从她们身上扫过，留下来这些，算是过了面试这一关。

“城堡面积很大，花草树木要修剪、浇水，家具要每天擦拭一尘不染，夫人小姐们的饮食要细心准备。作为曾经的贵族，欧洛斯是虔诚的信徒，要求在跟前侍奉的仆人绝对纯洁。请你们自觉分成两列，以便安排合适的职位。不要混水摸鱼，既然让你们分开，接下来自然会鉴别真假。若是鱼目混珠，直接发放。”

站了这么久，终于可以挪挪步子。

应聘者们低声交流，对城堡繁琐而苛刻的要求感到累赘，但一想到丰厚优渥的待遇，就默默的按照要求站队。

迎着卧底们震撼的、谴责的目光，叶弥仰头望天，小碎步挪向左边。咳咳，其实她觉得自己很纯洁，口味专一，用情专一，这还不叫纯洁？！简直太纯洁了！

当然，最重要的是，芳汀的剧本就不纯洁。

但，灵犀为什么也站在这一列？！叶弥凝视站在自己前面的后脑勺，她拿的是灰姑娘的剧本啊！

同样震惊的还有洛珈和丁浪，两双眼睛止不住的往这边扫射，跟叶弥一样，八卦之火熊熊燃烧，有无数个疑问在脑海里徘徊，总结起来是：

什么时候？

什么地点？

他（她）是谁？

家住那里？年收入多少？名下几套房？

这么八卦的事情为什么一点风声都没有？

叶弥用眼神审判洛珈，你这闺蜜怎么当的？严重失职！

洛珈很无辜：我又不能监视她，再说了，这是很隐私的事情。

叶弥想了想，是这个道理。但灵犀一心只有柳焕生…

难道是柳焕生这颗老树终于开窍了？

叶弥百爪挠心，淡定顺从什么的，全靠演技维持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