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里闹鬼，闹的很凶。

“起先啊，只是小宫女无缘无故失踪，珍宝失窃，最近愈演愈烈，居然在深夜修改奏折！军政大事，关乎国运，岂容鬼物干涉？言官们都说皇帝昏聩，政令昏庸，个中隐情，若非亲眼瞧见，谁信？唉…”

公公一面走，一面念叨，皇城内院，九曲回廊，若非他引路，叶弥无论如何，也找不到这一间偏僻的院落，“此间是莹辉阁，许久不曾住人，委屈法师在此间小住。这是宫女的腰牌，若有宫人询问，报太后的凤仪殿，必无人敢拦。”

“有劳公公。”

“法师不必客气。”

推开院门，一树寒梅安静绽放，色若彤云，暗香萦绕。

屋子空旷的很，一桌一椅，一床一榻，除此别无长物。京城不比旁的地方，一入冬，大雪一场连着一场，冰天雪地，琉璃瓦下琉璃挂。房间里却连火盆都没有。

若是换了旁人，在屋子里待上一夜，怕是会冻个半死。

叶弥不怕冷。

窗户敞开，水银般的光华自屋檐倾泻而下，不知是月色，还是雪色，总归令人心旷神怡。

听得三更梆子敲过，叶弥悄然出门。

琉璃瓦顶在月色下泛着粼粼清光。鸟雀都难以落足栖息的兽脊，叶弥步步行来，轻盈如一只灵蝶。她是天生的阴阳眼，会望气，在皇宫大内走了一遭，发觉事情比预料的麻烦。

没有发现妖魔鬼怪的踪迹。

有两种可能，第一，皇宫里根本没有鬼，公公口中那些怪事，实属人为，她这法师是被拉过来掩人耳目、当幌子的；第二，皇宫里的鬼怪道行高深，可以隐匿自己的气息。

不管事实是哪一种，她的处境都很艰难。

但眼下，有另一个问题亟待解决。

她饿了，饥肠辘辘，前胸贴后背。

偌大皇城，每一扇门窗都紧紧闭合。从外面看，房屋亭台，造型几乎没有差别。若非匾额上的文字，她压根分辨不出这个宫跟那个宫，居然是不同的宫。

团团转转绕了许久，始终没有找到传说中的御膳房。

叶弥饿的头晕眼花，扶着白玉石栏踽踽而行，模样很是孱弱，跟太液池边的疏枝柳一样，摇摇欲坠。

冰封的池水之下，隐隐有细碎的响声。

叶弥听的仔细，是鱼儿撞击冰层，试图跃出水面呼吸。

宫里不准携带利器，叶弥从御花园搬来一块石头，噗通丢下去，将湖面砸出一个窟窿，然后果断跳了进去。

残荷、水草枯竭，湖水越发清泠，水中游鱼清晰可见。叶弥一动不动，长发似水草散开，引的鱼儿游来游去，一尾又一尾，穿梭玩耍，她闪电般出手，趁机抱住一条，腾出冰面，“哈，抓到你了！”

手略一松，鱼儿滑不溜丢，脱离钳制，落在冰面上扑腾跳跃。

叶弥眼明手快，一个饿虎扑食，再度将那尾大鱼压在身下，连搂带抱，捉拿上岸。

寂静中，隐约听到一声低沉的笑。待竖起耳朵细听，却又什么都听不到。

大约是风穿庭而过，枝叶动摇，发出的呼啸。

叶弥跑到假山后，拾掇出一片空地，架好枯枝，准备生火烤鱼。这种事情，往往是看别人做的娴熟，自己动手，却一片狼藉。

火石浸水，敲打半天，一颗火星也没有。

“用这个。”

一只修长的手递上干燥的火石，那手生的很好看，干净修长，袖口精致，隐约可见流云暗绣。

“江湖救急，来的正是时候，多谢！”叶弥抱拳，一番敲打，火堆终于燃了起来。

这才腾出精神，正眼打量来者。

皮相出奇的好看。

墨发如绸，修眉朗目，着一袭暗色长袍，于残月疏雪中，怡然而立。那一双眸子灼灼，一会儿看向她，一会儿看向地上扑腾的鱼。

“你也是饿醒了，出来找东西吃？”叶弥问道。

“嗯，算是吧。”对方抬了抬眼皮，应的漫不经心。

“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小公公，你在哪个宫殿当差？”叶弥一面寒暄，一面抱起大鱼，狠狠摔在石头上，“等会儿鱼烤熟了，分你一半！”

皇宫的捉鬼榜文岂是随意揭的，叶弥初入江湖，一切谨慎。进宫前打听清楚，皇宫里除了皇帝，其他男的都是太监，尊称公公，肯定不会得罪人。女子身份辨认起来要复杂的多，妃嫔公主宫女一大堆，衣服头饰花样百出，典型的阴盛阳衰。

鱼分一半，叶弥觉得自己很大方了。对方却听的皱起眉头，“你方才叫我，公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