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我又挂了
作者:不明就里 | 分类: | 字数:34.2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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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八章 原来曾经
距离婚期只余下不足十日,司命星君殿也愈发清闲了些。
十禾有些恹恹懒散,常日里大多时候,不是在喝酒,就是在睡觉。
她无法同钟鼓开口,也无法再去寻鄢墨,便只能寄希望于梦中,或可梦一梦那些往事。
可那到底不是办法,她很清楚自己弄丢了很多的记忆,哪怕她所记得的,都那样清晰,那样连贯。
可那些记忆里,的的确确少了一个红色的身影,想来那是她当初最爱的人。
她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忘记,钟鼓绝不会无缘无故的消去她的记忆。
所以那些记忆,应当是她自己想要忘去的。
她从前也许,和如今想要想起这般,想要忘记。
十禾抬手,无意间将桌面的酒壶尽数碰翻。
那些空空的酒壶一个个滚落桌面,“叮了咣当”的摔下去,四分五裂,飞溅一地碎片。
十禾蹲下身想要去捡一捡,脑中酒意为散,尚还有些昏昏沉沉。
她才蹲下身,司命星君殿的大门便被推开来。
她一抬头,手却是不甚注意,触及了碎片裂口,指尖登时冒出一连串的血珠来。
鲜血如珠,一点一滴地打在地面,滚在那些碎片上。
十禾眯了眯眼,抬起头,那是一袭红衣。
只不过,不是鄢墨。
十禾的心上顿时划开一阵锐利的痛感,紧紧揪的她发酸发苦。
月老仿似肝胆俱裂一般,着急忙慌地本来过来,握住了她的手,“小禾儿,你这是要做什么?”
十禾张口道:“我……”
十禾话未出口,便被月老截断,拿着帕子给她止血,满脸恨铁不成钢的神情,“你莫不是要自寻短见?”
十禾默了一瞬,没忍住翻了个白眼道:“你见过神仙拿瓷片自尽的?”
月老思忖了一下,摊开双手,坦然道:“没见过,可我怎么知道你?”
十禾懒懒叹了口气,道:“你就是拿这碎片,绕着我脖子割十圈,我也死不了的。”
不知为何,十禾总觉得月老捏着那瓷片的形容,是真的想绕着她的脖子割个十圈来看看。
十禾搓了搓手心,颇为忐忑道:“月老,我近来总梦到一座积雪漫漫的山。”
“天山?”
十禾想了想,大概不是的,摇头道:“不是,还有山洞。”
月老把帕子在十禾手上系了个漂亮的结,下意识答道:“长白山?”
长白山?
十禾倏尔一怔,脑中那烈烈红衣叠在那一片银装素裹之中,是漫天飞雪,纷纷扬扬飘落。
那身影形容隐约,颇为缥缈。
倏尔那身影逐渐消散如雪,露出不远处的一个墓碑来,可她看不起墓碑上所写的是什么。
十禾忽然浑身一震,随即白了一张脸,直接推开了月老,朝殿外奔去。
月老一时没有察觉,被十禾一推,直接一屁股坐在了碎片上,发出撕心裂肺的哀嚎。
“哎呦!”
十禾冲出天门,俯身连云也未召,便栽下云头,向长白山而去。
她的身体穿过层层时聚时散的云,将那一团团洁白冲散开来。
她尚还未坠至长白山巅,正要施法在这疾风中问下身子。
便间一道白影俯冲而来,仰头欢欣嘶鸣踢蹬着四条腿。
十禾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那身影一拱,打了个旋,稳稳落在一处宽厚柔软的所在。
十禾定了定神,眼前是一对状如繁枝的角,这是什么兽?
她从这不知名小兽后背翻下,这小兽便抬了抬自己万分纤细的四条腿,踏了两步。
小兽的呲呲牙,巨大的角向后一仰,露出个圆滚滚的小脑袋来,很是自来熟地蹭向十禾的手背。
十禾抬手摸了摸它的脑袋,不知为何,她瞧着眼前一身纯白毛发披身,形容大体七分像鹿的小兽,觉得有些熟悉。
她记忆里,好像也是有这么一头小兽的,只是有关的记忆太少,便也隐约模糊了起来。
十禾摸着小兽的脑袋,抬起头,看向四周。
如今长白山厚雪皑皑,周遭山巅云雾缭绕,成就一拍银装素裹之色,团团落雪,飘飘荡荡。
有一片还钻入了她的后颈,凉凉化开来。
有一处仿似有什么感应般,引导着她走去。
她跟着那点隐约直觉走了片刻,便遥遥可见有块为霜雪所覆的方形石碑,大体是个墓碑的形容。
十禾快步走去,小兽便迈动纤长四肢跟在她后头,紧紧的跟着,一步也不肯落下。
她弯下腰,将手放在那方为冰雪所覆的石碑上。
不知为何,心上莫名忐忑难安,有什么东西,顶着胸腔好像要跳出来一般。
十禾咬咬牙,挥手将那覆雪化去。
那方石碑,顿时露出原本的模样,上头血淋淋的六个大字,触目惊心,经久不散。
爱妻十禾之墓。
十禾的心瞬时被撕开来,一片又一片,被拉扯的鲜血淋漓。
撕心裂肺的痛感,于四肢百骸蔓延开来,经久不散。
她半倚在那墓碑上,伸出手,顺着那字迹,合上双眼,一笔一划地抚摸过去。
脑中有个浑身浴血的狼狈少年,跪在坟茔前,以手为铲为锹,一捧一捧,为她挖出墓穴。
一双手掌全然布满细小伤口,血肉模糊。
彼时杜鹃哀鸣,婉转凄凉,一如少年绝望。
他在心爱姑娘坟前留下的最后一句话是:“我也好想,和你死在一起。”
十禾浑身剧震难止,有什么消弭许久的东西,一丝一缕粘合交错,织就如蛛网。
随着指尖磨破的锐痛,她脑中愈发昏沉难言。
那些遗忘的记忆,零零散散,如同一粒粒齑粉,在她脑中某一处席卷着,疯狂涌动着。
那烈烈如火的身影忽隐忽现,反反复复地,出现在每一个零碎的片段里。
可即便如此,那些记忆仍是零零散散,无法拼凑连贯。
她扶着那墓碑竭力想要站起身来,却没有半点力气可供支撑。
小兽见她失态,怯怯拱到她身侧,用脑袋抵了抵她的额,于她额角相贴。
十禾想起来了,在千年前,她也曾见过这头小兽的。
千年前,就是这头小兽,带她寻到这处墓碑的。
她伸出僵直的手指,搭在小兽的脑袋上,轻轻摸了摸它纯白的毛发。
语调颇为哽咽道:“你是一直在等我吗?”
小兽似是不明,她为何突然提起这桩事,可一提起这长达千年的等待,小兽还是免不了撅一撅蹄子,来表示它的不满。
原来它等了她一千年了。
原来,他等了她有八千年之久,从未放开手,从未放弃等候。
爱上一个人,有时候只需要一颗小小的蜜饯,那惊鸿一瞥,注定了永世的追逐与跨越。
原来,你曾那样爱过我,我也曾,那样爱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