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一个人影走了出来，进了道观立在辰笙面前。正是之前在尸窖蜉蝣阵前忽然出现的女人。只不过现在她的面容终于露了出来。年近五十的妇人面容凌厉，一身紫衣，腰悬长剑，背了一个稻草编的斗笠。

江慕姬进观后一直没有开口，只是死死盯着帝辰笙那张熟悉的脸，她神情一向严谨凌厉却少有表情，此刻她盯着帝辰笙的面上竟闪过浓浓的恨意。她看了他半晌，才终于开口道：“你竟还活着，还敢回来。”

一句话说得咬牙切齿，恨不能将帝辰笙在舌尖咬断碾碎。

帝辰笙却只是垂了垂眸子，面色散淡依旧。仿佛那充满恨意的话并非对他所说，而是两个老熟人在叙旧，他淡声问候：“江夫人，这些年可好？”

江慕姬厉声道：“托你的福，墨家老老少少，日日夜夜在天上咒你，做鬼在阴间盯着你！”

十六年前的江慕姬原是江湖中人，仰慕墨家家主墨秦天却求而不得，但江湖女子性格豪爽，竟是去了他家做下人。后来鄞都穆家覆灭，而墨家家主墨秦天的妻子正是穆家独女穆琴，便也连累了整个墨家。最终活下来的只有当年的少主墨羽和江慕姬二人，后来也是江慕姬将父母双亡的墨羽带大。想那时墨家还尚未跻身四大世家，如今墨家兴盛了，墨家的老人却都不在了。不过话说回来，十六年前这场变故，可与帝辰笙有密不可分的联系。

江慕姬上前一步，死死盯着帝辰笙恨不得用目光将他碎尸万段：“你竟然敢回来！竟然敢重新出现在这个世上！墨羽定会再亲手将你碎尸万段，我们墨家会看着你怎样发疯怎样将自己整得人不人鬼不鬼，怎样尝尽肝肠寸断剜骨锥心后魂飞魄散！连诡域蛮荒都困不住你这该天杀的祸害，真没想到你竟会回来！！”

帝辰笙淡然听着这般恶毒的诅咒，甚至唇角还残留着方才寒暄所挂的一弯很浅淡的弧度，只是那笑容更缥缈了些，更苍然寂寥了些。

他就带着那若有若无的笑，淡淡道：“是啊，我竟然还会回来。”

他这一句话，竟莫名让江慕姬初见他被勾起的火气平静下来。经年的恨意已隐忍太久，一时的爆发后又重新蛰伏。在杀他之前，她竟沉寂了下来。她会用最痛苦的方式，用他的血抚平墨家的痛。

江慕姬又恢复了她之前在黑暗中沉厉的声音：“你怎么认出我的？”

她说的是之前在冷尸窖，她隐在黑暗中，她不信十六年过去了仅凭声音帝辰笙就能认出她这个当年没见过几面的人，虽然她心底知晓，尸窖里他便认出了她。

帝辰笙道：“从你出剑我便有几分确认，直到你任由郡主他们走，我便知你冲我而来，更加确认了是你。”

江慕姬忽然冷笑：“真没想到就连你这样的人，也会有人相随。那位云梦溪的郡主想必不知道你的身份吧，不然怎会鬼迷心窍为了帮你引开刺客而不惜自伤？”

帝辰笙心头一跳：“她受伤了？”

江慕姬敏锐的捕捉到帝辰笙那张淡然无波的面容上，竟有一丝紧张一闪而过，这发现倒真令她有些新奇：“你关心她？”

紧接着她却冷笑一声：“你有心吗？”

电光火石的一剑刺出，直取帝辰笙喉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