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如蛇蝎般自动退了一步。

麻袋里的人在人群的围观中，显得不安而愤怒，他们惊叫着，怒吼着，同时因疼痛而将身体扭曲成可怖的样子。

帝辰笙平静的弯下腰来，将那患病的人一个个从麻绳和麻袋中解放出来。

这些人一个个躺在泥土里，像一只只开始腐烂的咸鱼，看起来……不像人。

云汐音看着他们躺了许久，张着嘴喘着粗气，喉咙发出呜呜咽咽的声音，忽然有些难受得想吐。帝辰笙就站在他们一伸手就能摸到的地方，那么安静的看着他们。

他面无表情，漆黑的瞳孔中透着深不见底的光。

其中一个人忽然摇摇晃晃站了起来，他双腿打着颤，眼神里充满着癫狂的恐惧。在他努力扭曲着站起来的过程中，人们都在像看怪物一样看着他。他慢慢站直，终于恢复了那么一点点作为人的尊严。然后，恐惧和癫狂的眼神中，又散发出了针对围观者的一种近乎绝望的挑衅。

帝辰笙感到心头什么东西被这种眼神击中了。他猛地转过身来，质问这些士兵，这是有史以来他第一次在众人面前显示出他的愤怒：“是谁让你们这么干的？他们是病了，是会传染，但也是人知不知道？！”

方才刚被同伴抛以埋怨眼神的少年士兵鼓起勇气，哆里哆嗦的回话：“这……这也是没有办法……殿下也看到了，患病的人会痛苦得发狂，有的人痛得发疯会割自己腐烂的肉，有的人会四处乱跑传染别人，还有的干脆就一抹脖子……总之，为了不让他们伤害自己和别人，只能先把他们捆起来……”

帝辰笙压住怒火，尽量平静的道：“就算如此，又为何要将他们像货物一样对待？方才你们将人扔在地上的动作，简直和码头的卸货工一模一样！”

那少年士兵显然不敢顶撞尊贵如天神般的圣子殿下，就算是意见不同，那浅显粗陋的也必然是他自己。

帝辰笙却不依不饶的盯着士兵们，非要从中得到一个答案，哪怕他心里知道，这个答案很可能使他更愤怒。

直到一个老兵，最后开口说了一句：“我们也不想被传染啊。”

这场疫病，来得可怕。

可怕到人们以为，只要摸一下那溃烂的皮肤，只要多呼吸一口那些病人呼吸过的空气，只要沾上一滴他们的血液或唾沫，就会被传染，堕入一样可怖的深渊，变成不人不鬼的样子。

帝辰笙无法反驳。

因为就连他也不知道，这场疫病从何而起，由何传播，毕竟他是一名修仙者，而不是医生。

这场疫病，是在开战后不久爆发的，确切的讲，就在天沧国的军队大捷之日后开始爆发的。

爆发在这座西南边陲，名不见经传的小镇。

一个若不是这场疫病，可能千百年的史书中都不会提到一笔的小地方。

可就这么小一个地方，在不到十日内便已成为修罗地狱，无数人患病，无数人死去，要不了多久，这里就会成为一只毒瘤，一座坟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