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沧国西南的冬天总是更冷一些，而今年又似乎格外的冷。

而西南边境的连城，是没有人烟和生气的冷。

一个裹得很严实，严实到厚厚的布巾遮住了整个脸只露出一双黑漆漆的眼睛的人，在破败的路边寻了个没什么人的小面摊坐了下来。

其实连城街上，能寻到一家还开张的店铺便已很不易了，虽然这家店看起来更像是老板自住的窝棚。

“老板，来碗热汤面。”

他含糊不清的声音从厚厚的布巾下透出来，夹杂着呼啸的北风中显得有些缥缈。

面摊老板也从头到脚裹得严严实实，但好歹是露出了完整一张脸，可惜一点没有招待客人的热情，倒像是上门的生意与他八字不对似的。只面无表情的鼻头里嗯哼了一声，便转身走了。

而那客官说完这一句话，也坐在那儿呆呆的望天，不知在望什么。

过了好一会儿，久到几乎把坐着一动不动的人冻透，老板才端着一个油乎乎的破碗过来，里面的面清汤挂水，飘着零星两点油星，别说肉了，连根菜叶子都没有。

然而那客官却毫不在意，一双黑漆漆的眸子似还带着淡淡的笑意：“不好意思啊，老板，这碗面我想带走吃，方才忘说了。”

听起来这客官的声音还很年轻，清清淡淡带着丝淡漠的冷意，但不像这讨厌的寒冬那样刺骨，反而让人觉得很好听。

老板抬眼，神色怪异的皱眉道：“带走？那我这碗怎么办？这是汤面又不是包子能装油纸里包起来，不行不行！”

说罢有些莫名其妙的看了面前这位客官一眼。也是，这么冷的天，端回去面也凉透了，可怎么吃啊？好端端的干嘛要端走？

看眼前的人一张脸蒙得严严实实，老板不禁怀疑该不会是没钱来想法子骗吃骗喝的吧？想到这儿，不由得面色不善的瞪了面前的客官一眼。

云汐音将面摊老板的神色尽数收在眼底。她撇了撇嘴，暗中替帝辰笙有些不忿：这面连个油星都没有，碗也脏兮兮的，谁还稀罕你这破碗了？

帝辰笙倒似没有察觉，温声道：“这个放心，碗我吃完后再跟您送回来。”

老板不耐烦的摆了摆手，没好气儿的道：“不行！这年头什么人都有，别说偷碗了，前些日子我还亲眼看见个偷泔水的呢！”

说罢老板不住的往帝辰笙遮的严严实实的脸上瞟，毫不掩饰眼神中对帝辰笙身份的怀疑。

帝辰笙眨了眨眼，心中苦笑，从前以圣子身份示人的时候，到哪儿不是恭恭敬敬要什么给什么。现在可好，这还真是人生头一次被人当贼防呢，还只是为吃一碗不久后就会变得冰凉的面。

“老板，你也看见了，我这裹着脸就是因为起了疹子，不方便见人。还望能行个方便，让我拿回客栈吃，到时保证把碗给您送回来。”

说着帝辰笙从袖中又拿出几两银子，塞进面摊老板手里，淡淡笑道，“您看，这重新买个碗是不是都够了？”

面摊老板有些惊讶的望着被塞进手中的银子，没想到这还真不是个骗钱的，就算他不把碗送回来，这钱也的确够买十个这种破碗了。当下也不再计较，点了头。

帝辰笙道了声谢，端着面碗走了。

云汐音看得莫名有些眼眶发红，不出声的跟在后面。

这一路上，她都盯着帝辰笙端着碗，露在外面被冻得发红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