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暗时代
作者:岚清骨 | 分类:悬疑 | 字数:76.1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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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1章 修尘道人
“这位修尘道人是何方神圣?”我问白无心。
一向惜字如金的白无心竟滔滔不绝起来,言语中不乏敬仰之情:“修尘道人是义父的座上宾,义父眼界甚高,入眼之人少之又少,修尘道人是他为数不多的知心好友。
义父在世时,他二人常常把酒尽欢,赏花观月,切磋棋艺,谈论道学,吟诗抚琴。
我和修尘道人有过数面之缘。他身长八尺,鹤发童颜,容貌甚伟。腰玄七星剑,头戴紫金冠,身披云鹤氅,飘飘然有神仙之概。
武艺方面,他是除义父之外,唯一能压制我的人。他的剑法千变万化,以至登峰造极之处。
轻灵时奇拔峻秀,高远绝伦,恰如春日双燕飞舞柳间,高低左右,回转如意。凌厉时犹如风雷激荡,山动泽惊。摧枯拉朽,无所不出,无所不入。
南湘剿匪。修尘道人和义父双人双剑,三日连破二十八寨。就剑术来说,即便现在的我也未必是他的对手。
义父去世后,修尘道人听闻义父尸骨无存,不禁掩面垂泪。不惜长途爬涉赶往昆仑山杀尽昆仑八十一洞邪魔,取得千年寒冰打造九龙转生棺安葬义父的衣物。又在游沾的默许下,于灵堂前喝干义父亲手酿制的一百八十坛好酒,一滴未落。
那些酒本就是义父为他准备的,义父不在了,除了他谁又配喝呢?除了义父,谁又配和他共饮呢?
自那之后,修尘道人便隐居江湖,不问世事了。”
我点了点头,“原来修尘道人是高祖爷的至交好友。”我问:对了,他们是怎么认识的?”
白无心收敛起了感情,很显然他并不信任黑山羊之母,更不愿意在他面前流露情感。对于猎杀者来说,流露感情无异于告诉对手自己的弱点。
白无心用平板、冷淡、死寂的语气说道:“听义父说,修尘道人本是一位世家公子,历代缨鼎,显赫已极,却因一场天降的大火妻离子散,家破人亡。
大火中侥幸逃生的修尘道人看破世间无常,于白云观修道,三年出师,五年得道,却因无心参与掌门之争而被同门排挤、诬陷,不得不得暂离师门,远游江湖。
修尘道人游历长白山期间和义父相识,二人一见如故,成为知心好友。一日,义父和修尘道人正于长白之巅下盲棋,却逢白鹤投信。
那白鹤的腿上绑着一个信筒,原来白鹤是修尘道人从小到大的,修尘道人离观之后一直由徒弟喂养。白鹤千里寻主传信,只为报丧。
信上说修尘道人的恩师于七日前被毒杀。
一向对修尘道人心怀嫉恨的大师兄伪造证据,污蔑修尘道人毒杀恩师。
修尘道人门下二十一名弟子被赶尽杀绝,他的入室门徒临死前以血为墨写下此信,意在通知恩师万万不可再回白云观,恐遭杀身之祸。
义父一生正直善良,最恨不平之事,当即决定陪修尘道人下山,帮助他洗清不白之冤。
我和你的曾祖父游沾在那时候也随义父一同离开了长白山。
修尘道人的恩师星河大师为人心胸宽广,性情直率豁达,乐善好施,江湖人缘极好,黑、白、官、商、民五路,无不奉其品格。
修尘道人毒杀恩师的事情传遍江湖之后,黑白两道放出追杀令,出银一百万两悬赏修尘道人的项上人头。
义父重返八门想借八门之力向江湖各势力施压,却不想八门的势力早已大不如前。
义父当即命令我和游沾不惜一切代价铲除八门在江湖上的所有敌对势力。
游沾布局谋划,我负责肃清。短短一个月,死在我和游沾手上的性命不计其数。我杀神的称号便是那个时候得来的。
在八门的庇护下,江湖上的黑白势力撤销了对修尘道人的悬赏,但他欺师灭祖的冤屈依旧没有得到洗刷。
为了帮助好友恢复名誉,义父设了个局。
义父广下英雄贴,邀请京畿三省地面上有头脸的江湖人物、门派掌门共聚火德真君庙。当然其中也有白云观现任掌门,修尘道人的大师兄修玄道长。
义父精通易容术,他根据修尘道人对恩师的描述,将他易容成死去恩师的模样。
又将自己易容成修尘道人的模样,将游沾易容成自己的模样。唱了一出借尸还魂的大戏。
当日,义父在火德真君庙大摆筵席,招待赴宴的各路江湖豪杰。正午时分,毒害恩师的凶手修玄道长到场之后,原本万里无云的晴空,突然间雷声轰鸣,乌云密布,狂风大作!一道闪电直直地劈下来,好巧不巧,正好落在院子里。
假扮星河大师的修尘道人抓准时机,施展轻功绝学,鬼魂般迅速地出现在酒席之中,伴着滚滚雷声朝修玄道长大喝道「逆徒!你毒害为师!嫁祸师弟!天理难容!今日为师要清理门户!」
修玄道长做贼心虚,吓得魂飞魄散。当即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在酒宴上各路江湖豪杰的面前,承认毒害恩师的罪行,当众自刎。
义父精通天文地理,奇门八卦。一早便算出当天正午会有雷暴降临,为了让修尘道人的出场更顺理成章,义父事先在火德真君庙的庭院里埋了一根特制的引雷针。待雷电击中引雷针,假扮成星河大师的修尘道人趁众人惊慌之际,鬼魅般地出现在酒宴中,达到完美的戏剧性效果。即便那修玄道长定力再深,难以抵挡恐惧力量和良心的谴责。只能乖乖的现出原形。
如此。修尘道长在义父的帮助下,洗清了冤屈。”
我不禁赞叹道:“高祖爷真乃神人!”
听到我夸赞高祖爷,白无心阴冷的眼神一瞬间变得温驯起来。那副从来不曾融化的冰冷面孔好像被什么柔软的东西包裹着一样,仿佛一只温暖的手在胸腔里轻轻地揉动着。
白无心对着我笑了笑,他笑起来的时候尤其好看;真的感觉阳光都灿烂了那种,心都化了。
时光永远将他活生生地定格在了十八岁,却给了一颗冰冷的心。他低下头,喃喃道:“只不过是一个无论儿子提出怎样任性的要求,他都会最大程度满足的蠢父亲罢了。”
这种只维持了很短的时间。当白无心再一次抬起头的时候,他又变回了那个沉静优雅,静到极处以致让人感到冰冷的白无心了。
除了高祖爷,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人能让白无心不自觉的露出如此真实温暖的笑容呢?没错,高祖爷不是神,他只不过是一个蠢父亲罢了,但是这个的蠢父亲对白无心来说已经超越神所能涵盖的意义。
黑山羊之母发动特异能力缩小了挡住前路的尸山。我们继续向第八层前进。
“修尘道人和高祖爷是同一个年代的生人,他是怎么在交通闭塞的年代到达北极的呢?”我自言自语着。
白无心说:“心寓,我发现一个值得思考的事情。”
“什么?”
“刻在冰壁上的字,不像是修尘道人的字迹。倒像是…义父的字迹。我绝不会认错,那就是义父的字迹!”我和白无心对视了一瞬,那一瞬,我们两人的眼神全部在诉说同一个关键线索——易容术。
看来义父和修尘道人身上还有很多很多,需要我们探索的事情…发觉秘密找出答案,就跟发霉的面包,就跟长途跋涉后脚趾长出的水疱一样,成为了我生活的一部分。
随着我们越攀越高,稀薄的空气给原本就已经因劳累而砰砰直跳的心脏增添了额外的负担。
眼看只剩下一天的时间了,抬起头,最顶层那无法触摸的高度让我感到自己无比的渺小,这种感觉是如此强烈,让我不由得再次为我剩余的自制力而感到担心。
我和白无心连续奔跑了十几个小时攀上一层又一层螺旋的斜坡。
黑山羊之母是用飞的,它让巨魔长出了一对翅膀。我问过黑山羊之母这样做会不会伤害到巨魔的身体,它向我保证不会。
还告诉我长时间连续奔跑才会伤害到巨魔的身体,用翅膀飞行反而能减轻巨魔身体上的疲劳。
巨魔的身体素质一般,基本上无法适应长时间高强度的奔跑。就眼前这种情况来看,或许被黑山羊之母附体是命运对他的眷顾。
终于,只差一层就能抵达位于喇嘛千诺顶端的北极冰封城了,但我的体能已经透支到了极限,双腿酸痛得无法直立。
我停止奔跑,靠在冰墙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持续不退的高烧使我十分虚弱,腿脚已经开始颤抖,我无法抑制地咳嗽,甚至咳出带血的唾沫。
死亡的气息,浓重、甜腻而腐败,附在空气里。背景里高空气流在耸入云霄的尖峰中发出的徒劳而野蛮的嚎叫,将一切深深地刻印进我的脑海里,哪怕最微小的细节也不会漏下。
可憎的苍白迷雾从第八层坡道的深处翻滚卷曲着涌出来,仿佛正被更深处的某些巨大事物驱赶着。这时传来了一个音域极广的叫声,只有最病态的幻想才能描绘那种叫声中包含的恶意。那是一种饱受紧张折磨的尖叫声,而那声尖叫歇斯底里地回响在这条冰冷阴森的古老斜坡间。
“它来了。”黑山羊之母说。
我擦干嘴角的鲜血,尽量不让他们看到我的病态。“谁…谁们?”
黑山羊之母:“最恐怖的远古生物…”
到此,我的叙述来到了一处很难再继续下去的地方。事到如今,我本该因为这一切而变得坚强与冷酷;然而有些经历与它所包含的暗示仍旧会给人带来深得无法再愈合的伤害,并且让我们更加敏感,让记忆重新翻出所有最初感受到的恐惧。
我将经历冒险以来最凶险的一次噩梦,说它凶险,是因为它险些用温暖的回忆杀死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