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后初晴，乌云散去，空气非常清洁。地面的雾气透过清洁的空气像圆柱似地向上升腾。铁剑城外，火光哪里都见不到了，但四面八方都有烟柱在往上升，就我能见到的地方而言，半个铁剑城都成为了战争后的一片废墟，随处可以看见只剩炉灶和烟囱的瓦砾场，偶尔有些地方剩下石砌房屋的烧焦了的墙壁。

女凰望着那些废墟，她熟识的那些街道已辨认不出来，仅剩下一些地方还看得见完好的房屋和未遭破坏的铁匠铺和餐馆。近处，用于祈祷的钟楼灿烂地闪光，钟声也格外响亮。叮当作响的钟声提醒着女凰今天是星期五，是祈祷的日子，但似乎无人想庆祝这个日子，到处是战后的残破景象，异能者平民们有的惊恐万状，有的身负重伤，有的已经变成了尸体。

三叶·王虫机械母舰的甲壳上，白无心和红魔长老展开了一场死亡剑舞，他们绕着圈子，相互杀伐，扑跳往来，刀锋流转，惨白的剑锋相互磕碰，尖利一如冰针。一片死寂之中，剑雨纷飞，这是场冷酷的搏杀。

我和别林斯基先生、女凰、赫拉克勒斯、莲华，站在渊族舰队主战舰的甲板上，远观这场百年难遇的精彩战斗。

局外人趁着红魔长老和白无心交战正酣，无暇分神注意三叶·王虫机械母舰的行动，终于再次将炮口对准巨龙深海堡垒，怒吼的炮口射出两道灿烂的红光，红光把它鲜艳的红色，投射到红魔长老的身上。

白无心的挥剑速度越来越快，快到肉眼无法捕捉，他的步伐、身法依然保持着绝对的灵动。红魔长老毫不畏惧地面对着白无心的攻势，移动并敏捷地躲避，红魔长老试着跟上白无心的攻击速度，显然他并不想一味的处于防御状态，但由于被三叶·王虫机械母舰的攻击吸引了注意力，红魔长老的脚步乱了起来。

白无心需要的就是一瞬间的注意力分散，他立刻对准红魔长老的咽喉，这一击红魔长老已经无法躲开，红魔长老只能双手齐伸握住白无心的波旬古剑，死命将之扯离喉咙，虽然指间鲜血淋漓，他却依旧不肯放手。蓝色的鲜血流淌在火红色鳞甲之间，炙热的血液在冷空气中蒸汽朦朦，腔调充满嘲弄。阴森的海风吹得海面起起伏伏，宛如狰狞活物。

白无心优雅修长的左手拂过红魔长老的脸颊，掐住他的咽喉。红魔长老猛力扭头，企图挣脱。任何职业拳手都知道，一旦把对手压迫在栏索上时，就要用组合拳攻击他的腹部，然后一记左勾拳痛击下颚。生死局是没有怜悯可言的，能打要害尽量打要害，即便打不到要害，也要击打关节。白无心是顶尖猎杀者，他自知无法拧断红魔长老的脖子，于是迅速松开手，转换攻势，拼命击打红魔长老的腹部。

红魔长老泛白的淡紫色眼瞳里燃起一种狂热的神色，他愤怒吼着，双手释放出的巫术火焰仿佛要把白无心烧成灰烬，那火焰骇人无比，连三叶·王虫机械母舰的护甲都被烧焦，受到波及的海面疯狂翻涌，像沸水一样被烧开。白无心顺着巫术火焰喷射的轨迹拼命后退，勉强避开。

“你使用了巫术，违反了规则。”白无心冷冷的说。

（两人战斗前曾规定不准使用巫术。）

红魔长老大声喘息，颤抖不已，右手全是血。“承诺，可笑的东西。只要赢得胜利，没人回去外乎你用什么手段！”

白无心非常平静，即使他现在这种情形也不能使他感觉到紧张、压力、不肯定，或任何他消极的东西。

随着一声沉闷的金属声，巨魔深海堡垒内部发出一声短促的嘟嘟声，开始猛烈地颤抖起来，半个身体被炸毁，每个通气口都开始喷出烟雾，缓缓向海面下沉。

红魔长老下意识的看了一眼，而就在这一瞬间，白无心的剑刃猛地挥了过来。这一剑雷霆万钧，无坚不摧。惨白的剑刃砍丝般切进红魔长老厚重的鳞甲，红魔长老能看到波旬古剑钢铁深处的波纹，那是锻冶时千锤百炼的印记。

紧接着，红魔长老闻到了一股呛鼻的血腥味，他的面具连同左臂一其被斩断。他使劲捂住自己的伤口，试图止住这极度的痛苦，而白无心正在一步步地向他逼近。

巨龙深海堡垒遭受重创，海陆两军双线溃败，红魔大军轰炸香巴拉群岛毫无结果加之自己又身受重伤，种种情况让红魔长老失去了对胜利的渴望。

没有任何一个地方比人们在进行殊死搏斗的时候更加自由，八角笼里也有必须遵守的规则，但现在，在这片天空下，在这片海洋上，无数自由的合体聚集于此，影响着战斗的趋势，而这个趋势从来都不可能未卜先知，也从来不会与某种力量的趋势相符合。但如果同时有许多各种不相同的力作用于某一物体，该物体运动的方向不可能与任何一个力的运动的方向相符合，它一定是具有自由意志的，任何力量都无法阻碍它的脚步。现在，八大异能者首领，数万名异能者战士、平民，数千名别林斯基先生率领的渊族人员，和包括所有魔法师在内的所有罗曼诺夫家族成员，将自身之力汇聚于战胜眼前的蓝血族军队之中，那么即便是存活了几百万年的红魔长老也无法阻挡这股力量。

第183章 怒吼的王虫

红魔长老对着白无心比了个暂停的手势，然后拾起被白无心砍断的左臂，振翅升上百米高空，飞到白无心够不到的地方，沉重地喘息着。很明显，红魔长老已经失去了战斗下去的欲望，而白无心对失去战斗欲望的人没有任何兴趣。

经过一番几乎势均力敌的生死相搏之后，白无心冷漠的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这依旧是我以前见过的那张脸，脸上连最细微的内在精神活动产生的表情都没有，这苍白的清秀的悲伤的脸，这冰冷如雪的目光，这充满艺术的优雅格斗动作。他像一本上了锁的无字天书，即便你能开他的心锁，也无法在那空无一物的内心世界中阅读到任何信息。

“别林斯基先生立刻命令全体战舰锁定红魔长老，发动炮击！”我对身旁的别林斯基先生说。别林斯基先生点头领命，同时向舰队下达攻击命令。

赫拉克勒斯：“我们不应该插足属于白无心的战斗，那是对战士的侮辱！”

“别幼稚了，我们不能放虎归山。对于食物顶端的猎食者而言，绝不能心慈手软。我们的世界只有一条规则，弱肉强食。”我对赫拉克勒斯说。

从我的两个人格合为一体的那一刻起，我心里那根维系着一切，使一切有生气的发条，突然仿佛被拔掉了，我不在善良，不在幻想和平，所谓“道德”倒塌成一堆没有意义的废物。虽然我还没有适应，但内心对生命的尊重，对世界的太平，对人类和自己的灵魂，对爱的那种信仰，都已荡然无存。

这种体验在段老太和洪七被害时也曾有过，但从未像现在这样强烈。

以前，我怀疑生命中遭遇的一切痛苦都是源于自己的过错。并且，在内心深处，我当时还觉得，免除失望和怀疑在于我自己。而现在，我觉得，道德观在我眼前倒塌了，只剩下一片无用的废墟，但这并不是由于我的过错而所造成的，一切的一切都是命运的安排，无论我怎么去祈求爱与平凡，命运都会一次又一次的让我遁入黑暗，我觉得，要回到对人生的信仰上来——我已做不到了。

自导导弹、舰炮、对空导弹、远射机枪…向红魔长老喷吐着致命的火舌。

红魔大军也顾不得攻击魔法防护罩了，他们似一群守护蜂后的工蜂，拼了命地冲向红魔长老，以肉身构成了一个“防护罩”。

所有人都惊讶得目瞪口呆，炮火吞没了整片天空，成百上千的火光迸发出惊天动地的连锁爆炸，红魔战士的尸体像从天而降的鱼群，贯入波涛汹涌的大海。炮击中，毫发无损的红魔长老变化成了幻影之眼，和剩余的红魔军队消失在了众目睽睽之下……

我们胜利了，这场来之不易的胜利让不论是近处的还是远处的东西上面，都蒙上一层神秘的、明净的光辉。这种光辉只有在将身心沉浸在无比的喜悦中时才能见到。

我们凝望着被摧毁大半的铁剑城，感谢它的坚持，同时也感谢着自己的坚持。

远方那些未背摧毁的村庄，那座钟塔，以及那处高大的白色房屋都清晰可见。

光秃秃的树林、沙地、石头、房顶、餐馆的木制房顶、远处那所白色房屋的墙角——这一切物体的最精细的线条，异常清晰地，在透彻明亮的空气中显露出来了。

近处，随处可以看到背蓝血族摧毁的房屋、城墙的断垣残壁，在垣墙周围还有墨绿色的灌木丛。然而在看到一个异能者孩童的尸体时，我仿佛才明白，眼前的胜利仅仅是暂时的，只要蓝血族还存在于这个地球上，就会有更多的人，更多的孩子死去。

奔腾汹涌的海洋已经平静了，而历史的海洋也似乎沉默了下来，但那些推动人类前进的神秘力量却继续起着作用。发生在香巴拉群岛的战争，只不过是蓝血族和人类战争的开始，战争会像不断前进的时间一样，继续向前迈进。蓝血族的大举入侵，以及人类世界是末日，还是新的开始的种种原因都在酝酿着。

历史的海洋已不像先前那样从此岸向彼岸凶猛急遽地冲击；但它却在海水的深处汹涌翻腾。现在我们仿佛停留在原处，只是在漩涡里打转，但我知道，很快，世界将被历史海洋的暗流操纵，而我们这一代人也比将在“至暗时代”的大背景下，继续书写历史的篇章。

夜幕降临后，八大异能者首领决定举办一场篝火晚宴，庆祝这场伟大的胜利，在中心岛的广场上，无数的火堆噼哩啪啦地燃烧着，美酒、烤肉、舞蹈，人们高声交谈，一片喧闹，大家狂欢了将近三四个小时，现在静了下来，旺盛的篝火渐渐熄灭了，颜色变得苍白。一轮满月悬挂在高高的明朗的天上。火堆以外的森林和原野原先看不见，这时在远方展现出来。再往远处，越过森林和原野，明朗的、飘忽不定的、无穷无尽的天际把人引向远方。

白无心、巨魔、死灵、梅林、别林斯基先生、局外人我们围坐在一起。巨魔不顾满身的伤痕，喝的酩酊大醉，倒在别林斯基先生身上，呼呼大睡。

白无心对着火堆安静地擦拭着手中的波旬古剑，偶尔轻呡一口啤酒，冰冷的脸上看不出一丝一毫的疲惫。

从梅林的眼睛里，总可以看到那隐露出对人生的欢乐的笑容，而当他得知夏末去世后，连这种微笑的一点影子也没有；只有一对专注的、善良的和哀伤的探询的眼睛。

梅林的窘态并没有使我感到惶惑不安，虽然我暂时还不清楚梅林对夏末的感情，但我意识到，夏末离世后，梅林灵魂中的一部分也被带走了。

我不知道怎么安慰他，便轻轻地锤了他一拳，说道：“所有魔法师的工资加一倍。我会命令福克斯先生拨款修建一个放置夏末石雕的纪念馆。还有，以后我不再是你的老板，而是你的朋友。”梅林没有说话，也轻轻地锤了我一拳。

男人之间的友谊，不必多言。我仰望天空，遥看高天上渐渐远去的闪烁的星斗。于是美丽的夜景以及那流动的喜悦混合在一起，我如痴如醉地享受着此刻的安静，可忽然间一股电流般的痛感仿佛通过了我的全身，有一种东西出其不意地袭击我的心窝，我疼痛万分，好像觉得我身上有一块东西给扯掉似的，我在痛苦中晕厥。在这一阵剧痛消失以后，我倏忽感到自己被浸泡在冰冷的海水中，但很快，我感受到了干燥的空气，我试着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置身于一个气泡中，一个陌生、充满热情的声音对我说：“欢迎来到时空之海的中心，亚特兰蒂斯城。”